文/阿斌 【原创小说】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不一样之【重】+【家啊,家】
春节将至,田嘉睿在家里搞卫生,收拾东西。她看到,在书桌最下边的抽屉里有一个好多年前的旧物——一个蓝色塑料皮日记本。日记本的塑料皮已经僵硬,翻开尘封已久的日记本,纸张脆而发黄,上边的圆珠笔字迹也已晕浸开,变得模糊。这个日记本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里,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01
年三十的傍晚,田嘉睿从几百里地以外的采石场赶回家里。
她放下草绿色的手提包,抖落掉身上的雪花,说:“爸,我回来了。”
妹妹田嘉慧见到姐姐回来分外高兴,连忙接过姐姐手里的提包,帮她脱去外面的大棉袄。
父亲坐在炉子旁边,正在炒黄豆。黄豆的香气弥散在小屋里。见到大女儿回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来啦。”
嘉睿忙问妹妹砧板在哪儿,刀在哪?她洗了水萝卜,系上围裙,在砧板上切萝卜丝。
年夜饭只是一小碗红烧肉,一盘炒黄豆,一盘凉拌水萝卜丝。
早晨起来,田嘉慧去了食堂。爸说,今天上午食堂有肉买,每家每户一斤。嘉慧走到食堂,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每人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这是买肉的凭证。
食堂已经提前将肉切好,一斤一条,用草绳拴着。大家排队,不能挑选,赶上什么是什么。
到田嘉慧时,她那一斤肉肥肉很多,她拎着走出食堂。
有位阿姨和嘉慧说:“你家人口少,咱俩换吧,我们家人多,这肉太瘦了不禁吃。”
嘉慧将手里的肉递给了阿姨。
回到家,嘉慧把肉洗干净,切成块。
爸说:“我来吧。”
过去,田墨轩在家里从不做家务活,买菜做饭洗衣都是妻子的事。妻子去世后,田墨轩试着学做红烧肉。他把切成块的肉放进锅里,放了水,加了酱油、生姜和大料。他记得,过去妻子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会放上许多佐料,但他不知道该放些什么。
嘉慧在一边说:“先是要把肉炒一下。”她本想说她看妈做时先要把肉炒了,但她没敢说,有意回避着,好像提到“妈”就会伤到自己和爸。
爸没有说话,只是用铲子在锅里翻动。
这是上午的事,中午爸和嘉慧都没舍得吃肉,只等晚上的年夜饭。
姐姐回来后,在做凉拌萝卜丝。在切好的萝卜丝里放了盐、白糖、醋和姜丝。水萝卜是嘉睿在回来的路上现买的。
这是妈去世后的第二个春节。
嘉睿听爸说过,妈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家里只有爸和妹妹。她是在妈去世时提前请假回家的。到了春节,没准她的假,她独自一个人在山上。
爸做炸花生米时,把花生米炸糊了,看着够了火候,再把锅端下来,结果烫着自己的手,稍一迟疑,花生米就糊了。
妈的去世对爸打击很大,对嘉慧的打击也很大。嘉慧由原来一个爱说爱笑的孩子一下子变得沉闷,很少说话,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年三十,一家三口算是吃了个团圆饭。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田墨轩阴沉锅底般的黑脸,对嘉睿说:“我回老家了。”说完,爸拎着一个黑色的小手提包走了。
嘉睿追出去,往爸的包里塞了两个苹果,让爸在路上吃。这是她特地带回家的。
嘉睿望着爸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酸楚,好好的四口之家,妈没了,爸要回老家去,大概一两个星期后才能回来。这个家里只剩下她和妹妹。
嘉睿比嘉慧大十岁,已经工作,这次是请假回家的。她把爸的被褥拆了,泡在洗脸盆里,坐在小板凳上,用力地在搓衣板上搓洗。她在小炉子上烧了开水,搓洗一遍后,用开水烫,然后拿到户外的自来水管去漂洗。
隔壁的刘叔叔和朱阿姨看到,忙提了壶热水过来,为嘉睿的凉水盆里加了些热水。朱阿姨见嘉睿洗好被褥,帮她晾晒在院子里的铁丝上,很快被单变得铁板一样的僵硬。
朱阿姨又送来一碗肉末炒芹菜,坐在嘉慧家的床边说:“你妈是多好的人,太可惜了。”说着朱阿姨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大年初三,北风呼呼地刮着,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风,卷起阵阵尘沙,让人睁不开眼睛。
灰色的天空上,挂着惨白的太阳。那太阳没有一丝的温暖,有气无力地泛着黄白色的光。
一早起来,姐姐将嘉慧的被褥用塑料布包好,姐妹俩每人各拽着行李绳的一头,在被子卷上打出一个十字,勒紧了行李。
现在姐姐将行李扛在肩上,用右手拽着行李绳,左手提了一个已经退色的草绿色手提包。
刘叔叔帮嘉慧扛着一只小木箱子。这只小木箱子,有60公分长,40公分宽,50公分高,是嘉慧的母亲用机器外包装箱的木条在干校加工厂的刨床上刨平,亲手叮当叮当地钉好,再刷了两遍清漆。平时嘉慧很喜欢这个小木箱子,她把它当作一个小书桌。妈去世了,她要把这个小木箱子带在身边。
刘叔叔看嘉睿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停下脚,接过嘉睿身后的行李拎在自己的手中。
嘉睿戴着棉手套,拉着妹妹嘉慧的手。
嘉慧背着一个书包,书包里塞得满满的,手里提着一个线网兜,里边放着搪瓷洗脸盆和一些杂物。
姐妹俩跟着刘叔叔来到了长途汽车站。
02
妻子死后,田墨轩的精神彻底垮了,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多次在河堤上徘徊。
同事老李早发现田墨轩有些不对劲,一连几天悄悄跟在田墨轩的身后,怕他做出傻事来。
这天晚上,老李看到田墨轩一个人又去了大堤,他在不远处紧紧地跟着。老李想抽烟,担心被田墨轩发现,只好忍着。
老李看见,田墨轩很费力地将一根绳子系在魔鬼手臂般的树枝上,他在树下不停地抽烟,将没有抽完的小半截子香烟扔在地上,那一点点红色亮光闪着微弱的光,他用脚狠狠地踩灭,将自己的头颅钻进自己设下的圈套之中。
老李一个箭步冲上去,拦腰抱住了田墨轩。
“你就不为小慧儿想想?”
田墨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地坐在地上。老李拉起了田墨轩,离开了黑暗的大堤。
一连几天,田墨轩像傻了一样,不吃不喝,也不同人讲话,除了从大卡车上卸下一捆一捆沉重的钢材,剩下的就是坐在没人的地方不停地抽烟。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田墨轩把家里的事情写信告诉给他的三姐,远在南方一家法院的书记员。三姐也在挨整,她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三姐还是邀请五弟到南方来过年。
在此之前,田墨轩曾和大女儿嘉睿说过,让她把妹妹接走。那时,他家还住在单位安排的附近的村子里。一幢五间的北房,两家共用中间的堂屋,田家住在东边,对门一家姓宋,男主人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流氓犯。田墨轩每个月要去京城拉三四趟钢材,一去就要三两天。田墨轩不放心小女儿独自一人住在家里,想让大女儿将妹妹接走。
田墨轩每次去拉钢材,都会对小女儿说,睡觉时不要脱衣服,把剪刀、菜刀放在枕头边上。
但是嘉睿没有同意爸的要求。她不是不体量爸,更不是不心疼妹妹,她那里条件实在太艰苦了。她从山上往山下背石块,肩膀、后背都磨破了皮。妹妹去了没有粮食定量,吃饭是个问题。她一个月只有31斤定量,自己都不够吃。妹妹去了,就要吃她的定量,她怎么能再负担起一个人?爸说给她寄粮票过去,但如果不是全国粮票,她那里也没法用。还有,他们那里没有学校,妹妹去了就要和她一起上山采石头。打眼、放炮、开山、运石头。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都受不了,妹妹才13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干这么重的体力活。
爸找了他家东边的邻居林俊,林俊是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林俊在嘉慧家和他家之间的窗子上拴了根绳子,绳子那头系了个铜铃铛,让嘉慧有情况就用力拉绳子。
这次,父亲给嘉睿写信,让她回来送妹妹回京城上学,妹妹总算是能回到京城了,总算是有学上了,她也总算是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心妹妹哪天会落入魔爪了。
妈去世时,嘉睿已请过探亲假。探亲假每四年才有一次,这次她只能请事假。请事假是要扣工资的,她还是赶了回来。
嘉睿心疼这个小她十岁的妹妹,在她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同龄孩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嘉睿听父母亲的同事们说,妹妹当时被吓傻了,妈死了,她竟没有哭。妈可是最疼她的!
现在爸扔下她们姐妹俩,一个人回了老家。她记着长姐如母的话,她要顶替爸妈临时照顾妹妹。
汽车颠簸着,姐妹俩坐在车箱的后排,像摇煤球一样的晃悠。
“姐,这次你探家能呆几天呀?多陪陪我好吗?”嘉慧在车上恳求地说。
“好的。回京城,我要去王府井,有同事托我给她们买东西。”嘉睿说着,将妹妹搂紧。嘉慧把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
自从妈去世后,嘉慧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撒娇了。可是今天,她和姐姐在一起,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田嘉睿并不比妹妹轻松,爸写信告诉过她妈的死。当时妈的直接领导让妈和爸划清界线,揭发爸,还要让妈和爸离婚。妈不肯,结果惨遭毒手。妈实在顶不住,自己上吊结束了生命。如今她已经二十三四岁,还没有男朋友,对方一听到她的父母正在挨整,扭头就走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捱到什么时候?
03
田嘉慧她们被安排在机关留守处一间朝北的平房里。宿舍里有四个同年级的女生。她来得晚,只剩下一张对着门的床铺。
嘉睿帮妹妹把被褥铺好,小木箱子放在床头旁边的一只木凳子上,恰好像张小桌子。
嘉睿领着妹妹去了百货商店,给嘉慧买了一个方形的小闹钟,买了一块深蓝色灯心绒布、一块粉绿色灯心绒和一块有着粉白灰三色小格子的布料。嘉睿又领着妹妹在商店里找到裁缝师傅,给妹妹量了身材,做了绿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和一件格子衬衫。她还给妹妹买了一双白色塑料底、黑色条绒的棉鞋和一床蓝白格子的床单。
嘉慧很高兴,她一下子有了好几件新衣服,尽管这些新衣服要十天以后才能取。自从妈去世后,这两年多她还没有穿过新衣服,过去的衣服也小了。
嘉睿把做衣服的单子交给妹妹,让她收好,记得到时候来取。
姐妹俩从百货商店出来,过马路,去了文化用品商店。嘉睿给妹妹买了一支紫红色的上海英雄牌钢笔、笔记本、铅笔盒等学习用具,还买了三张碎花墙纸和一盒图钉。
之后,姐妹俩去一家餐馆吃饭。她们没有注意,这是家湘菜馆子,一个鱼香肉丝,一个红烧豆腐,两个菜都很辣。嘉慧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哈气,用手扇风。嘉睿只好向服务员要来一碗白开水,让嘉慧将菜在白开水里涮过再吃。
初四初五,姐妹俩一直在忙着买东西和收拾宿舍。嘉睿帮妹妹在床边已经脱落墙皮的墙上按上一圈碎花墙纸。这样晚上睡觉不会把棉被蹭脏。
初五的晚上,姐姐说带妹妹去吃饺子。街上餐馆很少,很多家餐馆已经歇业。
她俩来到一家小餐馆,餐馆很小,里边只有三四张桌子,中间生个煤球炉子。炉子里的炉火大约已经灭了,有个男人往炉子里加了些木柴,弄得满屋子都是烟。
姐妹俩在靠门的一张桌子边坐下,餐馆里只有一位五十几岁的胖阿姨服务员,她说吃饺子等的时间可能会长些。姐妹俩并没有在意,既来之则安之,能吃上就行。嘉睿按要求先交了饺子钱,她俩耐心地等。
临桌,坐着四五个男人正在喝酒,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多个酒瓶子,看样子他们已经喝了好一阵子。几个人都有些醉,满嘴脏话,大声乱嚷。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看到对面坐着两个年轻的姑娘,没话搭拉话说:“姑娘,姑娘,坐过来一起吃吧。”
嘉睿将妹妹的手攥紧,低声说:“别看他们。”
另几个男人都回头看,嘻皮笑脸,满脸坏笑,起哄说:“坐过来,一起吃吧。”
嘉睿和妹妹换了座位,她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妹妹和那几个男人之间。
这时胖阿姨端上两碗饺子,与其说是饺子,不如说是片汤。饺子都已经煮破,皮馅分离。
胖阿姨满脸陪笑地说:“两位凑合吃吧,今儿个火不好,煮得有点烂。”胖阿姨恰好站在了姐妹俩这桌与那桌男人之间。为了表示歉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陪着姐妹俩说话。
姐妹俩连忙低着头,稀里呼噜地将碗里已经煮烂的白菜、肉馅和面片送进嘴里。这饺子是啥味道的,她俩根本就没吃出来。吃完后,姐妹俩赶快离开了那家烟雾缭绕的小餐馆。
冷风吹在嘉睿和嘉慧的身上脸上,寒在心里,街上有零星的鞭炮声噼啪炸响,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的味道。
嘉睿拉着妹妹的手,快步向宿舍走去。
04
嘉睿住在嘉慧宿舍对面的二层小楼上。这是机关留守处的房子,供临时来京人员住宿。正值春节,留守处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嘉睿一个人住在二楼一间客房里。
留守处的负责人是位快六十岁的老人,他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大爷”。
李大爷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头发全白了,满脸褶子,鼻梁子上总是架着一幅快要滑落下来的黑边老花镜。看人时,他要从老花镜的镜框上边把眼睛向上挑。李大爷在京城也有二十来年了,但还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
李大爷资历很老,瑞金时期就参加了革命。李大爷常说,他的战友某某某现在已经是什么大官,每天都能从收音机里听到他的名字。但李大爷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又因作风问题,一直在留守处看门。虽然他的待遇挺高,享受正处级待遇,但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
吃完饺子回来,嘉睿在妹妹宿舍里坐了一会,陪妹妹说了会话,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冰冷,没有暖器。田嘉睿刚要睡下,房门被敲得咚咚响。她顿时紧张起来,这二层小楼上只住了她一位客人,若是有坏人咋办?
田嘉睿的目光迅速在屋子里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防身,她看到床边有把木椅子,这才慢慢吞吞地问:“谁呀,什么事?”
“小田呀,刚接到上级通知,没有北京户口的人明天必须离开北京,听见没有?”
田嘉睿心头一紧,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这两天只顾帮妹妹买东西,把她安顿好,同事托她买的东西,还没有买。
田嘉睿隔着门说:“李大爷,您这也没人住,您让我多住两天吧。”
“不行,公安局说了,明天必须走人,你不走,公安局就把你带走,听见没有?记得明天必须要走!”李大爷的语气很强硬。
第二天一大早,嘉睿去找妹妹,告诉妹妹,她今天就要回去了。
嘉慧感到奇怪,怎么说走就走,不是说好了要陪她几天吗?
嘉睿说:“你明天就开学了,我也该回去上班了,我是请假回来的,要扣工资的。我一会就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缺什么东西写信告诉我。”说完嘉睿转身走了。
田嘉睿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被李大爷拦住。
“小田姑娘,先别走,你先把这两床被单洗干净再走。”说着将两床带有血渍的被单扔在田嘉睿的面前。
“又不是我弄的,干嘛让我洗?”
“一个老革命指挥不动你吗?我说让你洗,你就必须洗,别忘了你爸你妈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田嘉睿站在原地,胸腔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可那怒火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很快又被迅速地浇灭。她攥紧拳头,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这是为什么?回应她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她的心里满是酸涩与绝望,她能怎么样呢?
这几年,她咽下的苦水还少吗?她的大学同学们,毕业后都分配了工作。而她,却被命运无情地抛置在采石场,日复一日地进行着繁重的劳动改造。她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永远低人一等,宛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知道,眼下不要说反抗,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那些沉重的、莫须有的帽子便会扣在她的头上,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无奈之下,田嘉睿抱着令人作呕的被单,走向二楼楼梯旁边的水房。
水房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意,她拧开水龙头,流水冰冷刺骨。她机械地将被单浸入水中用力搓洗。大颗大颗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滴落在水中。她忘记了寒冷,刺骨的凉意顺着手臂向全身蔓延。
被单上那大块的血污,仿佛是平地上深不见底的泥潭,她每一下用力地搓洗,都像是在泥潭中挣扎;被单上大块的血污,又好似天空中浓密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田嘉睿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血在不停地流。她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花板,在心底里呐喊:苍天啊,你什么时候能睁开眼啊!
当晚,京城的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整个城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田嘉睿像被驱赶的犯人一样,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承载着无数记忆的京城。这里曾经有她的家,父亲学识渊博,母亲勤快美丽,妹妹聪明可爱,可是现在家里只剩下爸、妹妹和她,这个家支离破碎,三个人在三处,天各一方。家啊,家,什么时候才能再团聚在一起?
嘉睿坐在南下空荡荡的列车中,她掏出一个小本子,想写些什么,写了,被她撕碎,再写,再被撕碎。
第二天,妹妹学校里开学了,她成为了一名中学生。
很多天后,田嘉睿从广播里才知道,美国总统恰好在妹妹开学那天第一次到中国来访问。这一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原本麻木的心中,掀起了一层涟漪……
结语
暮色时分,田嘉睿坐在阳台上,夕阳的余辉宛如一缕缕金色的丝线,透过玻璃窗温暖地照在她的脸上。
往事如烟,日记本发黄的纸张上,记录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暗夜无边,有的人生命如流星般陨落,有的人在痛苦中挣扎。那些被时光切割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构成她生活的部分片段,或悲伤,或无奈,或承载着难以言说的沉重。田嘉睿在心中默默思索历史棱镜折射出的文明与丑陋,以及那些在岁月长河中无法不磨灭的记忆。
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晚霞灿烂,明天定是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