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看着大妹慢慢死去

“月凤快死了,你们赶快到医院来见她最后一面。”凌晨三四点钟,表姐夫的一个电话如晴天霹雳,把我和妈妈吓得魂飞魄散。

那一年因为是端午节,昨天大妹去了她养父母家。

晚上,怀孕三个多月的大妹吃了许多难以克化的粽子。

晚上十一点钟,她肚子疼痛得厉害,她的男朋友打电话给爸爸。

爸爸着急忙慌和她男友一起把她送到镇医院治疗。

本来我和妈妈也该一起陪她去医院的,但是上个月,家里养的价值两万块钱的群猪被偷走,家里还有百多头猪,我和妈妈只好留在家里。

爸爸他们带着大妹去医院B超又抽血化验,医生说是肠胃炎。

检查完毕医生便给大妹吊水。

大妹和爸爸还一再地跟医生确认,问是不是宫外孕。

医生很不耐烦“说了是肠胃炎,还老是问,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爸爸看到妹妹住的病房是和弟弟出事前同一个病房。

爸爸心里不舒服,却什么也没有说。

像几年前一样,爸爸既没有打电话给副院长的姐夫,也没有找做医生的表姐。

他们几个都住在医院,很容易找,爸爸牛逼得很,从来都是看不起妈妈这边的亲戚,也不屑求他们。

爸爸打电话来告诉我和妈妈一切情况,都说没什么事。

或许因为弟弟也是在那个医院去世的原因,我和妈妈一整夜都没有睡觉。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我想到最坏的结果是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坏的结果。

表舅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和妈妈去了医院。

在医院的病房里,我见到了大妹。

爸爸和她男朋友在她旁边守着。

大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神情,人也很精神,一点也看不出要死掉的样子。

大妹的男友说,前半夜大妹输液刚输了小半瓶,便跟医生说她要输血。

医生在她肚子上按了按,说“你没有出血,输什么血?你的情况很好。”

又输了一会儿,大妹十分烦躁,她再次向医生表达要输血,医生又在大妹肚子上按了按说什么事也没有还斥责了大妹一顿。

大妹只好表示她要转院。

医生更不耐烦了,说“你这个肠胃炎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们这个医院就能治,转什么院?”

大妹便不好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大妹自己不放心,强烈表求爸爸把表姐表姐夫找来。

爸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去找了表姐夫。

那时候已到了凌晨三四点钟,表姐夫一进来一检查大妹的瞳孔,大呼“不好”

表姐夫说“太晚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爸爸和大妹男友哪里甘心,又急忙打了市里的急救电话。

我和妈妈去医院没多久,妹妹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古怪的声音。

凌晨五点钟天微微亮时,急救车到了,两个急救医生一进病房见了大妹转身就走,说“没救了。”

我们哀求急救医生拖去抢救一下。

急救医生说早半个小时或许有救,现在太迟了。就算他们抬上救护车,也会死在半路上。

妈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爸爸也跟着抹泪直呼“怎么得了。”

大妹喉咙里发出“鹅鹅”的怪声,望着我说“姐姐,我要死了,弟弟来接我了。以后爸爸妈妈就靠你孝顺了。”

我总觉得她不会死,斥责她说“不会死的,你不要多想。”

大妹依旧喃喃说道“我命里注定活不过二十三岁。我要死了,姐姐,爸爸妈妈,等我死后把我和弟弟埋一起,我和弟弟也有个伴。弟弟来接我来了。”

表姐夫进来又翻看了一下大妹的瞳孔,对大妹说“有什么后事快交待清楚。”

我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表姐夫身上“姐夫,月凤她可能不会死,她精神很好,帮我抢救一下吧。”

表姐夫说“她现在是回光返照。”

大妹交代完后事,又重复说了一句“弟弟来接我了。”

然后,睁着眼睛,不再说话。

表姐夫看了看,说“已经死了。”

我看着氧气管打在大妹脸上,右侧嘴角的肌肤还在微微抽搐。

我大声呼叫表姐夫“姐夫,月凤还没死,她的嘴角还在动。”

表姐夫说已经死了,那只是肌肉抽搐。

我开始慌了,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大妹的小名“软子!软子!”

大妹睁大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爸爸妈妈哭得更大声了。

我不死心喊了一遍又一遍,眼睛慢慢发胀,眼泪也慢慢掉了下来。

可我的心里始终不敢相信大妹就这样死了,仿佛做梦一般。

“安息吧。”表姐夫对大妹说,合了两次,大妹才合上眼。

过了一两个小时,大妹的嘴巴和指甲开始发乌,脸上的肌肤也开始横向起皱,除此之外,大妹像睡着一样。

大妹就这样平静地死了。

因为医院不处理,大妹的男朋友抱着大妹的尸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整整呆了一天。

第二天晚上,大妹的男友用香皂给大妹擦身,又给她换了寿衣。

那时候大妹的关节已经全部僵硬。

大妹的男朋友哭着说“老婆,你弯弯手,我给你穿衣服。”

大妹像有心灵感应,关节慢慢软和,她男朋友给她换了寿衣。

那几天,大妹的男友白天晚上都和大妹呆在一起,抱着大妹亲了又亲。

众人见了无不动容。

妈妈跑到那个庸医家里把她家砸了个稀巴烂。

后来,大妹躺在水晶棺里,停尸医院好几天。

最后,医院里赔了六万块钱。

那一年,大妹二十二岁,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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