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潮汕女孩子结婚年龄会比较早一点。我是不想20几岁就回去相亲、恋爱、结婚、生育,一辈子就这样过完了。”
贤惠、持家的女性形象在潮汕文化中被歌功颂德。传统的社会公序良俗认为潮汕女孩应该从小要会做家务、会做饭,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个好婆家,生儿育女,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这种无形的影响,让很多潮汕女孩从小潜移默化,似乎女性唯有如此才能赢得社会的肯定以及真正实现自我价值。
因为家庭传统的严格教育,潮汕女孩的禁锢确实太多。
来自潮汕的圆圆今年28岁,未婚。这个年龄在潮汕已然成为一个大龄剩女,对于圆圆的“人生大事”,朋友、父母也会暗戳戳地催婚。
一、“我想有选择不做'依附品‘的机会”
“我跟我妈妈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很幸福,但是我不会想要过你的人生’,因为我觉得太贤妻良母了,活得太没有自我了。”
潮汕地区刻在DNA里“男主外女主内”的生产方式,在圆圆家也不例外。
在事业上,圆圆爸爸是“内卷之王”,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几十年,哪怕年近退休也不闲着,生怕错过下一个事业风口;在家庭中则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有家务都丢给另一半”的大男子主义。
据不完全统计,潮汕特色蘸料有数十种:沙茶酱、普宁豆酱、鱼露、三渗酱、金桔油、南姜醋、梅膏酱、韭菜盐水......圆圆家每一顿正餐的餐桌上都会被摆得满满当当,光是蘸料的碟子就可以有近20个。
烹饪、布置、收拾……这些家务活自然就落到了圆圆性情温和的母亲身上,那是一位典型的“潮汕女性”。
潮汕地区各种传统祭祀活动特别多,从祭祀时间到祭祀用品都有严格的限制,春节期间更是可以从初一忙到十五。而这些令外地人望而却步的祭祀文化,圆圆妈妈已经无怨无悔的做了近30年。
老一辈潮汕女人确实是这样,一辈子都在默默的为家里操劳,为儿女考虑。如果说要给她们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排名,她们会把妻子、母亲排在第一位,最后才是她们自己。
自结婚以来,圆圆妈妈的生活一直都是围绕着老公和孩子,交际的圈子也仅限于家庭。圆圆经常会问妈妈:回想这20多年来会觉得不值得吗?会觉得委屈吗?但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
父亲偶尔制造的小惊喜、晚上应酬结束后带回家的宵夜,每次外出时充当的“护花使者”......这些藏在生活里的小幸福让圆圆妈妈甘愿做贤妻良母。
圆圆留在老家的朋友,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宝宝了,和圆圆妈妈一样,过上了贤妻良母的生活。
一种观念造就一个时代,那你说她们不幸福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潮汕女孩’当然不是贬义,但那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大学毕业后的圆圆,选择来到了深圳。她正在努力撕掉外界贴在自己身上“潮汕女孩”的标签。
二、理想主义VS现实主义
刚来深圳的圆圆,怀揣着初入社会的热情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自认为可以接受一个小时左右的通勤时间,选择跨区上班,极限通勤一小时,成为了大批打工人中的“特种兵”。
但深圳的早高峰教会了圆圆什么叫自不量力。据2022年中国主要城市通勤监测报告显示:深圳45分钟以内通勤人口比重为77%,而圆圆是剩下的23%。
“每天挤1号线11号线真的很恐怖,拿一个崭新的纸袋子进去地铁,出来的时候整个袋子都已经皱了快烂了,下面底都快穿了!”
因为超长的通勤时间,圆圆会选择到公司再吃早餐,但后果就是在地铁上出现低血糖。好几次差点晕过去,但又害怕吓到别人,只能硬撑着到下一个站出去透透气,坐在椅子上缓一会之后,又继续踏上自己选择的打工之路。
父母和老师没有教我们成年人的必修课,工作后,社会教会了我们。
“我想让爱情变得更浪漫一些,但朋友总说我太理想主义了。”在恋爱中,圆圆是一个标准的“恋爱脑”。
来深圳的首要原因,也是因为追逐所谓的爱情。谈了恋爱之后,她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扑到恋爱中,但最终还是以分手收场。
通常来说,人在遭受一段亲密关系的挫折后,自我认知会变得模糊或是负面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甚至觉得自己有某些缺陷,才不会值得被爱。
那段时间圆圆整个人情绪都很EMO。孤独、乏味的感觉充斥着她的生活。在公司里基本没有同龄人,聊天也总聊不到一起,上班时间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下班后回到城中村的民房里,也只能面对小小的房间发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我们好像忘了身边还有家人、朋友的支持与陪伴,忘了爱别人的前提是先有爱自己的能力。
“通过上一段感情,我也在反思,想着可能等我再自爱一点,再提升一下自己,可能会遇到不一样的人。”经历过这一段亲密关系的失败后,圆圆对爱情的看法和应对方式在慢慢改变。
生活有时候的确像理不清的丝线团一样糟糕,但在乱成一团的丝线里,一定暗藏着生活的正确打开方式。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圆圆开始意识到现在的工作给她带来了多大的负面影响。
慢慢地,圆圆不再执着于大公司。后来,她在南山找到了一个岗位、薪资都相对合适的工作,公司氛围也很不错,于是她果断换了工作搬到了公寓。就像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中说的: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
圆圆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下班后和公寓里养的小猫打打招呼,周末时和邻居们一起玩狼人杀,工作之余认识了更多的朋友,社交圈子也越来越广。
渐渐地,她对深圳这种城市的感觉从害怕转变成了享受,尤其是入手了一辆小电驴之后,生活幸福指数更是大大提升。
圆圆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虽说是出生在潮汕家庭,父母传统但不算强势,家里有照顾自己的哥哥、懂事的妹妹,上学、工作以来遇到的朋友同事都很友好。
慢下来的这个阶段,圆圆也有时间静下来做点喜欢的事情了。
“我爸妈经常说:知足常乐,只要家庭和睦,家人身体健康就行了。所以我每次回家都可以得到一些非常温柔的力量,又支撑我继续回来深圳打工。”
三、从讨好型人格到学会勇敢说不
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圆圆读大学时有一个“都市女人”的梦想。在职场中成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再不济也是一个管理层,穿着西装、高跟鞋,在高级写字楼的办公室里坐着喝喝咖啡,随手一挥指点江山。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做不了很强势的人,本身就长得就比较亲切随和,对谁都凶不起来,声音也是这种软软的。”
当她真正踏入社会实习工作,遭到社会毒打之后,发现自己的性格注定成为不了她口中的女强人。
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圆圆花了四年时间。在认识了很多不同性格的朋友后,她逐渐明白,当自己独自去面对这个社会的时候,会有很多烦恼,不可能把所有人的戾气照单全收。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就必须要学会拒绝那些自己认为不好的人或事情。
上大学时,被学姐说很会撒娇,对于这个评价她并不喜欢,甚至很是抗拒,认为这是一个贬义词。那时候的她选择在心里默默抗议。
但现在的圆圆可以对评价她“会撒娇”的人勇敢的说:我不喜欢这个评价。
“潮汕女孩”现在依旧被很多人定义为“贤惠”、“适合取来当老婆”,但这些不过是对潮汕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道听途说阶段,或者是没有真正去到现在的潮汕生活而人云亦云罢了。
随着教育的提升和社会的发展,已经有越来越多像圆圆这样的潮汕女孩,正在努力撕掉外界贴在她们身上的标签。
所以,大胆点!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比活成别人喜欢的样子更重要,即使不能让别人满意,但却可以让自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