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再一次跪在我的殿门外，说他后悔了。

我看着他满身伤痕累累，嗤笑一声：

“现在后悔？晚了。”

01

我是创世神，三千世界皆为我所创。

而兰烬，曾是我的左膀右臂，在天界地位尊崇。

十万年前，我于修行上偶有所悟，便把一切事务交予兰烬，闭关修炼。

没想到，出关时，他竟然给我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

三千世界基本上灰飞烟灭，只剩下几个强大的世界摇摇欲坠。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兰烬！

我一边稳住存活的世界，一边问兰烬：“给我个理由。”

兰烬毫无愧疚，理直气壮地说：“梅儿为天道所不容，我只能这么做才能保她一命。”

我这才把目光瞥向跪在他身边的人，那是一个楚楚可怜目露天真的女子，身穿一袭红衣，额头有一瓣梅花。

我一眼便看穿她的来历，幽冥魔涧孕育出的天煞之体，生来便是毁天灭地，即便什么也不做，在那个世界待久了，也会把那个世界吞噬掉。

天道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自然不会放任自己所在的世界有这么一个天煞之体存在。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抽出她的魔骨，把她变成普通人，你也可以同她在一起。”我说。

“梅儿怕痛。”兰烬辩解，“再者，若她变成普通人，还怎么和我一直在一起？”

“但你把她放在神界，时间久了，整个神界都会为她所害。”

“与我何干？我只想和梅儿在一起。”

“你灭三千世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我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身为神界的神，生来便是要护佑天下苍生的，而兰烬为了所谓的爱情，竟然置苍生于不顾。若我出关迟了，是不是整个三千界都要为他所害？

“为了梅儿，我可以与一切为敌！”

兰烬的声音掷地有声，梅儿也感动地看着他。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左右手竟然是个奇葩的恋爱脑，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尽可能补救。

思考半晌，我说：“既然你想要爱情，那我便让你如愿。”

02

我扭转时空，让兰烬和梅儿去了被他湮灭的三千世界中的其中一个小世界。

当然，我把兰烬的神力封印了，梅儿的却没有。

我想看看，身为普通人的兰烬在面对世界毁灭时会作出何等选择。

另一方面，我也在着手准备修复三千世界。

只是这个工程量巨大，我一个人完全做不过来，便把因为反对兰烬灭世而被他关进牢里的山月放出来帮忙。

我负责修复，他负责把那些因为兰烬而死的生灵复生，顺便清除一下之前的记忆。

山月掌管轮回台，对复生这件事非常熟练，只是他以前沉默寡言，存在感太低，以至于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现在看来，沉默寡言有沉默寡言的好，至少比恋爱脑强。

至于神界其它神，我把支持兰烬的全部放逐之后，剩下的全都叫过来帮忙。

整个神界忙得热火朝天，我也没怎么分心思去看兰烬的情况。

直到这天，兰烬一身血污跪到我殿门前，我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三千世界大致修不完，剩下的只是细节，交给山月就可以胜任。

我走到殿门外，看着兰烬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出我所料。

“我后悔了。”他说。

我搬了个凳子坐下，好整以暇地问：“不是爱情至上吗？这才过了十天，怎么就后悔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在凡间也才过了十年而已。

兰烬不说话，只是从他悲伤静默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后悔了。

“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看。”

我说着，随手召唤出一面水镜。

03

刚到小世界时，兰烬其实挺开心的，虽然他的神力被封，但既然没有被完全剥夺，就有重回神界的机会。因此他都是抱着和梅儿体验一下平凡夫妻的想法。

他们专门给自己搭建了一间小木屋，打算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隐居生活。

然而很快，第一个困难就来了。

变成凡人，就不能同神仙一样辟谷，兰烬首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

但他连种地都不会，身上也没有银钱，除了梅儿去打猎，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食物来源。

刚开始还好，时间久了，负责打猎的梅儿就渐渐开始不耐烦。

她的魔力没有被夺，不需要进食，所以每天给兰烬打猎就成了一种负担。

兰烬也曾想找个营生糊口，但他一在凡间没有功名，二他又不想放下身段去干那些苦力活，收入自然极少。

还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那就是梅儿自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有意无意地在对这个世界进行本能的吞噬。

等兰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个夜晚，他和这个世界所有生灵一样，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崩塌、消失，无形的利刃一直在撕扯着他的身体，耳边全是这个世界绝望的哀鸣。

“为什么要这么做？”兰烬痛苦地问。

梅儿依旧带着天真反问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吞噬世界是我生来的使命，吃了它我就能更加强大，你不是也为了我湮灭三千世界吗？”

兰烬望着她纯洁无邪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害怕。

直到彻底意识彻底消失，他脑海里印刻着的，依然是那双天真却带着残忍的眼睛。

04

看完经过，我挥手把水镜收回，讽刺地说：“我还以为爱情能让你撑多久，死一次就后悔了？”

兰烬嘴唇蠕动，声音低哑着说：“我终于知道那些生灵被我湮灭时是什么感受了。”

那种绝望的、无助的感觉，让他为之前的大言不惭感到愧疚。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而他，却为了所谓的爱情置苍生性命于不顾。

我并没有对他的后悔有片刻心软，人啊，总是在亲身经历后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神也是一样。

兰烬从出生便是神明，漫长的生命让他越来越默然，所以才会闯下那等大祸。

还好如他一般的神脑残的神没有出现第二个，否则我的神界将要岌岌可危。

“虽然你后悔了，但你闯下的祸是实打实的，你已经不适合再做神，自己去找山月，入轮回台吧。”

兰烬苦涩地点头，说：“去之前，我想亲手把我去的世界修复。”

“不用了，那个世界本就是我模拟出来的，只不过现在已经用来关押天煞之体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们去真实的世界霍霍？

“山月正在殿内做修复世界的收尾工作，你去找他吧。”我催促他。

兰烬抿了抿唇，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