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马大姐一直很担心自己的二弟,弟弟被查出来肝硬化,已经住院一个多月,肚子高高的隆起,像怀胎6月一般。
弟弟扛过了那年的春节,马大姐却在那个夏天毫无征兆的离开了。
那个夏天比以往更加炎热,傍晚时分,知了还在热烈的蝉鸣,整个村子里连一丝风都没有。
马大姐从地里干活回来,汗水早已经把她浸透。拖着疲惫的身体快到家的时候,遇到了住在村子南边的张老太。
张老太问:你家猫在不在,我家猫最近在叫春,能不能借一下你家猫,后面要是生了小猫崽,给你抱一只最可爱的。
马大姐露出倦态的笑容: 行呢,你明天来抱猫就行。扭过头又喊到:你早点来,我还要下地干活呢。
张老太说: 马大姐,你就勤快的很,休息一天,地里庄稼荒不了。
马大姐很无奈,地里的活只有自己一个人干,自己不勤快,谁能帮自己呢,一天干一点,不然累积到后面自己干不完呀。
马大姐的丈夫和儿子常年在外面跑货车,女儿还在上学,一直是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一家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聚齐过了。家里的还有十几亩地,全靠马大姐一人在家里捣鼓。
回到屋子,先给猫咪弄了吃食放在小盆里。然后给自己准备晚饭。这一天马大姐感觉到无比的疲惫,想着赶快吃完饭就早点休息。
夏天天黑的晚,晚上八点多还是明亮的。马大姐睡前来到院子里检查大门是否关好。走到院子的时候,马大姐觉得地变的很软,脚踩上去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眼前开始发黑,来不及扶住旁边的墙,就已经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马大姐想叫人,怎么也喊不出声,舌头也是硬的。实际上马大姐的邻居都已经搬进城里居住,就算是喊出来也没有人听的见。
马大姐拼着最后一丝意识想到了自己还在上学的女儿,女儿这个月已经快回来了,还有几天就到了这个月月底的周末了。
女儿发育的很快,高中就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之前的内衣已经都不合适了,女儿回来抱怨过很多次了。村里上个集的时候,马大姐专门又给女儿买了一个内衣,淡淡的紫色点缀,是小女孩会喜欢的颜色。
马大姐最终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的尺寸,因为以前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过像样的内衣穿。
马大姐最后一丝清醒留给了自己的儿子,儿子二十多岁了,还没成家,之间亲戚们介绍了很多姑娘,儿子都看不上,还担心娶了媳妇,媳妇对自己不好。
马大姐平静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想换取弟弟多活上一段时间,她的弟弟也是个苦命的人。
死神从来不会给一个弥留的人太多的宽容。马大姐躺在地上沉沉的睡了去,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张老太来到马大姐家门口敲门,没人回应,嘟嘟囔囔的说:昨天都说好了今天要我来抱猫,这一大早便不见了人。
转过身去给坐在村口的老头老太太诉说自己被放鸽子的事情。很快村里人都知道马大姐不讲信用的事情了。
第三天,村子里有集,马大姐最小的弟弟,开着手扶拖拉机来赶集要给自己姐姐送刚种出来来的南瓜。
敲了几声门,依然没有人回应。弟弟想姐姐这又是一大早下地去了。我跑这么远,总不能把南瓜再带回去吧。
四处打量了一下,弟弟决定翻墙而入。
弟弟自小身手敏捷,爬高上低的事儿他是从来都没有少干过,很快轻车熟路的翻到了姐姐家院子。
很快弟弟就傻眼了,姐姐孤独的躺在地上,几只蚂蚁在旁边来回踱步。地上38度的高温,姐姐的身体却比冬天的冰块还要冷。
弟弟叫来了人,一起把马大姐抬到床上。都说长姐如母。马大姐比小弟大二十多岁,可以说小弟是由马大姐一手带大的。
马大姐的丈夫和儿子终于回来了,按着惯例操持着葬礼。
弟弟接受不了姐姐的结局,一身怒气全撒在了马大姐丈夫身上。马大姐一生给她的丈夫家当牛做马,最后却落下了这么一个结局,马大姐的弟弟妹妹们在葬礼上永远和马大姐的丈夫割裂亲属关系。
关于马大姐去世的原因经过村民的加工变成了未解之谜。
马大姐的女儿是最后知道的,回到家看到那个还在新的包装袋里的内衣,那上面还残留着妈妈的余温,尽管尺码非常不合适,但是那是她穿过最好的内衣。
后来,马大姐的儿子娶妻生子。周围人的亲朋好友们准备给马大姐的丈夫续弦,马大姐的丈夫欣然接受。
马大姐的女儿上了大学去了外地,几年也回来不了一次。
马大姐的魂魄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想抓住一些亲人的思念,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干掉的泪痕。
那年春节刚过,马大姐得了肝硬化的弟弟在早上大喊: 大姐呀,我不值当呀,我来陪你了……
马大姐最不喜欢家里那一块最远的地,光一片地就8亩,每次都要走上两个小时才能到。马大姐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去这块地。
马大姐最终被埋在她最不喜欢的那块地里。
马大姐的儿子和女儿几年也去不了那块地。
院子翻新了,床换了,地面都换上了地板。马大姐的猫从那天开始就不见了,很多人都说没有见到过。
马大姐女儿的那款内衣穿了很久很久变形的已经不能再穿,最终落在了废品堆里。
关于马大姐的一切都随风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