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慎是在拉萨认识,毕业的第15天,在一家旅行社,我看到了他。
没有任何类似于“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我看不清他的眼,只看见他俊美的侧颜”这样的言情小说中常出现的描写,也没有“他洁白的衬衫散发出淡淡的柠檬清香”这样广告中常出现的台词,甚至我完全想不起来我看到他时他穿的什么衣服,我只记得那天拉萨的太阳很大,人很多,当我在布达拉宫的阶梯上快要热晕过去的时候,他递给我一瓶水。
那时候在拉萨的街道上看到百步一哨的身姿挺拔的军人,一股民族荣誉感油然而生,有一种想去当兵的冲动。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得知他当过五年的兵,顿觉崇拜,他却很奇怪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突然想要当兵,我说我觉得当兵很酷,没错,我想要一种很酷的人生,每天重复一样的事情,日子一眼能望到头,到了年纪就结婚生孩子,我妈妈希望我走的路,我觉得一点都不酷。
回杭州半年,断断续续看到他在朋友圈发的拉萨蓝蓝的天,和四月还飘着的雪,对比自己每日每夜被困在小方盒子里的生活,突然觉得很羡慕,然后时隔半年再开始联系他,他早已经不记得我是谁,我很着急的说,就是那个想当兵的女程序员呀,然后他就突然笑起来,问我有没有过上很酷的生活。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你笑声很好听。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早上起床会准时收到一个早安,睡前也一定是在和他聊天,拉萨和杭州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往往我这边天已黑透,他那边还是日落时分,我这边开始短衣短裤,他那边还时不时会下雪,我这边已经凌晨,他那边正开始夜生活。
那段时间身边的朋友都说我魔怔了,常常一个人拿着手机傻笑,一有提示音就立马查看。我和晶晶说起阿慎,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确定其中的意思,但我知道,我确实心虚,她说,你清醒一点,这句话所包含的更深层次的含义,我都懂,只是惯性逃避,晶晶总是能够一针见血的戳中我所有的弱点,就像她说,你太容易陷入一种不切实际的感情,太爱幻想,而且总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她说的都对,我总是掉进一口井里。
自那之后,工作任务突然重了起来,我开始不那么频繁的查看微信,但每次强行收回想拿手机的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在有意识的让自己戒掉这种不健康的情感依赖,我们的对话,渐渐少了,我也终于学会了在11点前睡觉。
大概一个月之后,生活重复无聊,早起运动,上班,吃饭,午休,下班,看书,周末在西湖坐一个下午,发呆,思考人生,偶尔会有冲动再去一次西藏,流浪在路上,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被什么困住了,迈不出脚步。
在某一个并无二致的早晨,我准时走出小区大门,心想今天这个点踩的很准,绝对不会迟到,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我正打算绕开,却被他拽住了手,我抬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带着一脸的憔悴,眼睛里泛着血丝,有点眼熟,这时候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是阿慎。
他坐早班机飞到杭州,当晚还得赶回拉萨,因为第二天要接一个很重要的团,我问他来杭州做什么?他说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跟他说我上班要迟到了,他问我能不能请一天假,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那天我们哪也没去,他一夜没睡,我就陪他睡了个懒觉,安心异常。他总说他厨艺如何如何好,看着我家自买回来就束之高阁的锅碗瓢盆,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犯了难,然后理所当然的到了超市,我听他给我讲着如何挑选新鲜的食材,感觉很不真实。
晶晶说哪怕你再渴望爱情里的火花和冒险,你最后都会找一个能够为你洗手做羹汤的男人。
我啃着苹果垫肚子,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阿慎,眼眶一热,我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是那个所谓对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分真的让我遇到,甚至这一刻他都还不是我的谁,但我觉得安心温暖。
简单的四菜一汤,都是我喜欢的,我有点惊讶,这是当时无聊我们玩游戏,他问我问题时我随口说的,他竟然记得。
直到送他到机场,他才告诉我今天是他生日,我说那你最重要的事就是来杭州过个生日?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了很久,这一个多月,没有你的消息让我感觉很难受,所以我想说,我能不能成为你很酷的人生中的一部分?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一段横跨中国东西的异地恋,我没有了不能去拉萨的理由,于是一到假期就会飞到拉萨,而那个时候是他最忙的时候,因为旅行社刚起步,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我问他为什么不留在西安,或者回青岛,他说他喜欢拉萨的信仰,然后就不厌其烦的给我讲他在拉萨当兵的日子,他说,你不是说如果不能当兵,也要嫁一个当兵的吗,咱俩这样正正好。
只是后来,哪怕是阿慎承诺过再忙都会记得给我早晚安,他也食言了,我觉得疲惫,可能等不到结婚的时候拿出一摞的机票来让人赞叹我们的爱情,这条路比想象中辛苦。
他要做的事越来越多,消息的回复最终变成了怎么啦,我在开车,正准备去签合同,我刚到家,我们负责的团出了点问题,我在忙,再后来,连我都觉得打扰,于是不再烦他,终于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打来电话,支支吾吾,我明白他的意思,然后说了分手,早知道,在还没开始的时候清醒过来多好,和他在一起时总觉得恍惚,如今也算是脚踏了实地,却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