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皮下的一个小突起,昨天好像就在,只不过当时碰到它时不太有感觉,米粒般大小。今天却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用食指肚儿轻轻按揉,里面仿佛包裹着一颗圆滚滚的黄豆,滑滑溜溜的,还在一点点长大。手指揉过来揉过去,那圆鼓鼓的东西跟着转来转去,只一会儿,不知是感觉疲劳,还是它真的在飞速生长,那东西分明在胀大,指肚儿上瓷实紧密筋道的肉感在逐渐增强,那圆润光滑的黄豆更加圆润光滑了,分明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弹珠,让人想紧紧捏住周围厚实的皮肉把它抓出来,握手里,向上轻轻一抛,手掌半握,先向上,再抛物线半丝滑向下,稳稳接在掌心,然后大拇指弯曲,指端从后面抵住小球与掌心相接的那一点,胳膊肌肉一紧,拇指发力,力聚集于指尖,穿透弹珠,噗地一下,发射出去,看着它在空中无所依托地仿佛长了翅膀般地直射,飞行,滑翔,最后像折翅的鸟儿,中箭的老鹰,一头栽到不知何处。你这样想着,闭着眼睛,继续感受着现实中这个肉嘟嘟的小包。你的手指从用指肚儿抚摸揉搓它的全身慢慢变成用指尖最敏感的部位触摸它的上端一点。那儿有一个尖尖的小牙,让你想起小荷才露尖尖角里的花苞上的那个俏皮的小芽。你对它是熟悉的,那是你的老朋友,每当你身体内部起火,火气无路可发,情急之下就会顺着熟悉的路途七拐八绕,蜿蜒盘旋,越过重重雪山,踏过茫茫草地,涉过道道暗河,历经千难万险长途旅行至此,在这儿汇聚成球,球端设一出口,就是这个小牙或者说小芽。它应该是赤褐色的,像饱胀的孕妇奶头的颜色,下面应该有一点奶白色露出来,只可惜那不是牛奶,也不是人奶,那是身体的毒火汇聚的脓包。根据多年的经验,你知道,如果能看到这点白色,能感觉到这种玻璃球般的体积,那这个包肯定已经修成正果,只待你提镰收割。于是,你再也不能安安静静地躺下去。你被子一掀,像某些大人物背着手低着头抽着烟来来回回在狭小的屋子里走了好多个来回后,下来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时甩掉烟头一样,还不忘一脚往烟头上死死摁一下,你一脚把被子蹬到床尾,半条被子耷拉在床沿,像风中残破的军旗。你盘腿坐好,不顾夜风袭身,低头看向那个地方。果然,一个大柚子般的红褐色中泛着奶白的大包已经熟透。你心中一喜,好像看见一场战争马上要以你方胜利而结束。你大刀阔斧,你当机立断,你法槌一拍,你手下生风,你三捏化作两捏来,你两捏并做一捏去,向着丢盔弃甲士气锐减的脓包敌人大步迈进。只听噗地一声,你近视加老花的眼睛看不分明,但你敏锐的触觉和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更加敏锐的听觉告诉你,你已经攻破了敌人的防线,敌人正在全军溃退,那代表着鲜血的浓液已经河流般涌出,只要再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乘胜追击,敌方就会全军覆没,我方就会大获全胜。
只一会儿,你三捏两捏,先是一点白豆射出,然后是白色脓液,再然后是血水混合物,再然后是红色的血流,最后只感觉到皮肉被捏得生疼。
于是,你知道,这场战役结束了,你喜滋滋拽过被子,舒服服躺下,仿佛取得了一个伟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