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走着时候睁着大大双眼,眼神空洞而绝望,走的时候,长叹一口气、、、
人只有经历生死,才能懂得生命的真相。
父亲是个20年糖尿病患者,他每天都按时往自己小腹边上注射胰岛素。在医院照顾父亲尿失禁,给他换干净裤子时候,我看过他的小腹上,满是注射针孔的疤痕,惨不忍睹。
父亲的姐姐,两个妹妹也都是糖尿病患者,奇怪的是,子女都没有糖尿病。我观察过父亲的饮食习惯,他喜欢吃大鱼大肉,喜欢重油重盐,不喜欢吃蔬菜水果。
父亲的姐姐及妹妹都喜欢吃面条,他的老家是湖北鄂州市,其实很多年前,只是一个残破的小县城而已。鄂州县有名的就是一种类似挂面,细细长长的乳黄色面条,我吃过,味道就是有嚼劲,没什么其他特色,但是当地的人,都特别喜欢吃这种面条,顿顿吃都没问题。
小时候,母亲工作三班倒,父亲是个基层干部,三天两头开会到很晚。没时间给我们仨做饭,就天天下面条煮荷包蛋,关键是我们仨还不能有意见,他下一大铁锅面条,给我和哥哥盛小脸盆一样大碗,我说吃不完,“啪”左脸就挨了一巴掌。哥哥趁他不注意,悄悄把吃不完的面条倒进厕所,被他发现,一脚就把哥哥给踹倒在地。
长大以后,我们仨都讨厌吃面条,看见面条都反胃。有时候,我工作忙到天黑都不吃工作餐,因为工作餐提供的居然是肉丝面,我饿昏了都不想吃面条。奇怪的是,父亲吃了那么多年的面条,居然还喜欢吃,依然用那个可以装半斤面条的小脸盆吃面条。
有人说,糖尿病是富贵病,吃太好,吃太多碳水导致的。我认为确实如此,父亲和姐姐及两个妹妹,主食都是面条、米饭为主,红烧肉类为辅,蔬菜水果很少。
父亲患上糖尿病,依然是大鱼大肉不断,反而克制不吃水果,你告诉他这样吃不对,他理都不理你。依然大碗面条,大碗红烧肉或者红烧排骨,吃的随心所欲。
结果,父亲的姐姐因为糖尿病后遗症走了,父亲依然不接受教训,继续大吃大喝。父亲家有个酒柜,里面放着很多各种各样的观赏酒,父亲一个人全部喝光。每天跟妹妹说,“喝点小酒活血好”。
今年二月,父亲身体不适去医院,查出血小板缺乏症,住院彻查治疗,医生怀疑白血病,后来查实属于糖尿病后遗症。他的造血系统坏死,没办法生产正常的血小板,而且免疫系统崩溃,身体一点免疫能力都没有了。
父亲居住的三医院,跟我哥哥说,父亲没办法治疗,然后医院也不收治了。没办法,父亲找到一个亲戚帮忙迁往一医院,结果一个星期后,一医院也让家属签免责协议,说治不了,如果想活一天算一天,那就必须使用进口药,费用昂贵。
哥哥说看父亲自己意见,父亲说他要活就活,哥哥签名,我当时有点反对,本来就属于不治之症,你拿进口药保持活着状态,肯定有其他更多副作用和剧烈的痛苦,但是哥哥不听劝。
服用注射进口药两个月后,在社保基础上花费十多万。而且三番五次,把我们都叫到病床前交代后事。父亲服用的进口药对肾脏有着致命的毒素,导致父亲全身上下浮肿,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在进口药物摧残下,发生变形,一天天变成没有人的模样,作为子女只能受到心灵的煎熬,即使痛苦万分,也无可奈何。
有一次,我送汤去医院,父亲搬到无菌房去了。那个无菌房就是类似厕所那么大一点地方,全部封闭,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玻璃门,里面只能放一张单人病床和一个床边柜,每天要收三百多块房钱。
我进去感觉空气都窒息着抑郁,因为是无菌房,我戴着口罩进去把汤放到小柜子上,赶紧出来,生怕我带进去什么不好的细菌,我隔着玻璃门劝父亲喝点汤,父亲说他非常痛苦,很想就这么一下走掉,我无言以对、、
两个半月以后,哥哥找我,让我拿钱给父亲治疗,我跟哥哥说,让父亲自然走吧。结果,哥哥就开始恨上我了,哥哥跟妹妹说我不近情理,见死不救。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美国外科专家写的《最好的告别》,写的非常感人肺腑,合情合理。
这位外科专家的父亲,也是晚年在颈椎内长了一个恶性肿瘤。而这位作者的父亲,也是一位著名的医生,他的父亲跟他长谈,父亲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不要治疗,不要痛苦,父亲希望在时日不多的时间能够跟家人,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作者的父亲告诉他,希望在他昏迷的时候,不要去抢救他,让他自然而然的离开。
作者痛苦的答应父亲,在父亲最后的时光里,他每天尽最大的努力来父亲家看望,那怕是最后的一秒钟,作者忍受痛苦每天跟父亲谈笑风生。很快,陪伴的时间到站了,作者的父亲因恶性癌症发作痛苦万分,最后在大剂量镇静剂麻药的安抚下,平静地离开世间。
我真的不想父亲那么痛苦万分的活在病床上,生不如死。是的,所有的医生都无可奈何。主治医师也告诉我一个真实的病例,一个28岁小伙子,跟我父亲一样疾病,医生认为小伙子年轻身体素质好,可以拿20万换骨髓,但是,小伙子拒绝了,因为他父母没有钱,他不想给父母带来负担。小伙子跟医生说,不要抢救,不要治疗,结果因血小板缺乏导致高烧后,很快逝去。医生遗憾的跟我说,小伙子还没有结婚呀,唉、、、。
十天以后,传来了,父亲拒绝治疗的消息,我去医院看望父亲的时候,医生不在,我去护士站了解情况,护士跟我说,从前天晚上开始,已经断掉所有的药物,每天只打一袋激素。
我来到病房,妹妹跟护工陪在父亲边上,哥哥坐在一边,奄奄一息的父亲眼睛肿的无法睁开,只有急促起伏的胸口在证明他还活着、、。半夜时分,父亲突然睁开双眼,一行热泪留下来,“唉、”一声长叹,父亲走了、、。
我悲伤的不知所措,脑袋里都是空白,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老人,老年都会患上重疾?为什么不能够让老人能够幸福安详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