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幻魔君术窘五龙山 入云龙兵围百谷岭（上）

　　话说宋军阵里破乔道清妖术的那个先生正是入云龙公孙胜。他在卫州接到宋先锋将令，立即同王英、张清、解珍、解宝星夜赶到军前。正要入寨参见宋先锋，恰遇乔道清逞弄妖法，战败樊瑞。那天是二月初八日，干支是戊午，戊属土。当下公孙胜作法祈请天干神将，克破那壬癸水，扫荡妖邪，现出青天白日，宋江、公孙胜两骑马同到阵前，看见乔道清羞惭满面，带领军马往南退去。公孙胜对宋江道：“乔道清法败奔逃，若放他进城，恐深根固蒂。兄长应当立即传令，让徐宁、索超带领五千兵马，从东路抄至南门，杜绝他的去路；王英、孙新带领五千兵马，赶奔西门截住去路。如遇乔道清兵败到来，只堵截他进城的道路，不必与他撕杀。”宋江依计传令，分派众将遵令执行去了。

　　此时正是巳牌（上午十点左右）时分，宋江同公孙胜统领林冲、张清、汤隆、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七个头领，军马二万，追杀前来。北将雷震等保护乔道清且战且走。前面又有军马到来，是孙琪、聂新领兵前来接应，合兵一处。刚到五龙山寨，听得后面宋兵鸣锣擂鼓，杀声连天，飞赶上来。孙琪道：“国师入寨住扎，待孙某等与他决一死战。”乔道清在众将面前夸了口，况且自来行法，不曾遇着对手，今被宋兵追逼逃跑，十分羞怒，便对孙琪道：“你们先退后，待我上前拒敌。”随即便布兵列阵，自己一马当先，雷震等将簇拥左右。乔道清高叫：“水洼草寇，竟然这样欺负人！俺再与你决个胜败。”原来乔道清生长在泾原，是最西北地方，与山东道路遥远，不知宋江等众兄弟详细情况。当下宋军阵里指挥旗左招右展，一起一伏，也列成阵势。两阵相对，吹动画角，战鼓齐鸣。宋军阵里黄旗摇动，门旗开处，两骑马出阵。中间马上坐着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左边马上坐的是入云龙公孙一清，手中持剑，指着乔道清说道：“你那学术都是旁门左道，不入正法，快下马归顺！”乔道清仔细一看，正是那位破他法术的先生。但见他：

　　星冠攒玉，鹤氅缕金。九宫衣服灿云霞，六甲风雷藏宝诀。腰系杂色彩丝绦，手仗松纹古定剑。穿一双云缝赤朝鞋，骑一匹黄鬃昂首马。八字神眉杏子眼，一部掩口落腮须。

　　乔道清对公孙胜道：“今日偶尔行法不灵，我岂能随便降服你？”公孙胜道：“你还敢逞弄你那鸟术么？”乔道清喝道：“你也小太小瞧俺，再看俺的法术！”乔道清抖擞精神，口中念念有词，把手向费珍一招，只见费珍手中握的那条点钢枪好似被人劈手夺走，忽地离开了手，如蛇腾般飞起，向公孙胜刺来。公孙胜把剑向秦明一指，秦明手中那条狼牙棍也立即离开了手，迎着钢枪砸去，一来一往，风驰电掣般在空中缠斗起来。两军阵中齐声喝彩。猛的一声响，两军惊叫，只见空中狼牙棍把点钢枪打落下来，“咚”的一声，倒插在北军战鼓上，把战鼓搠破。那敲战鼓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那条狼牙棍，依然飞回秦明手中，好似不曾离手一般。宋军一个个眉开眼笑。公孙胜喝道：“你在班门面前弄斧！”乔道清又捏诀念咒，把手往北一招，喝声道：“疾！”只见北军寨后五龙山山凹里，忽的飞起一片黑云，云中现出一条黑龙，张牙舞爪飞上前来。公孙胜呵呵大笑，把手也往五龙山一招，只见五龙山山凹里，如飞电般蹿出一条黄龙，半云半雾，迎住黑龙，在空中缠斗起来。乔道清大喊道：“青龙快来！”只见山顶上飞出一条青龙，随后又飞出一条白龙，赶上前去协助黑龙。两军看得目瞪口呆。乔道清执剑大喊：“赤龙快出来帮助！”须臾，山凹里又跃出一条赤龙，飞舞前来。五条龙在空中飞舞缠斗，正好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生互克，搅做一团。此时狂风大作，两阵里擎旗的军士被风吹倒了数十个。公孙胜左手持剑，右手把麈尾望空一掷，那麈尾在空中打个滚，化成一只鸿雁般鸟飞升起来。须臾，渐高渐大，扶摇而上，直到九宵云外，化成一只大鹏鸟，羽翼如垂天之云，向那五条龙扑击下来。只听得羽翼带风“哗哗”地响，忽然两翼一拍，好似青天里打个霹雳，把那五条龙扑打得鳞散甲飘。原来五龙山有段灵异事件，山中常有五色云显现；龙神托梦给当地居民，因此居民集资建起庙宇，中间供个龙王牌位，又按五方，塑成青、黄、赤、黑、白五条龙，按方向盘旋在立柱上，都是泥塑金彩画就的。此时被二人用法术祈来相斗，被公孙胜用麈尾化成大鹏，将五条泥龙，拍击得粉碎，向北军头上乱纷纷打落下来，北军惊叫连天，躲避不及，被那年久干硬的泥块打得头碎脸破，鲜血迸流，登时打伤二百余人，军马乱窜。乔道清束手无术，无法解救。突然半空里落下个黄泥龙尾，对着乔道清劈头砸下，险些将头打破，把个道冠都打瘪了。公孙胜把手一招，大鹏鸟寂然不见，麈尾仍归手中。乔道清再要使妖术时，公孙胜运用五雷正法的神通，头上现出一尊金甲神人，大喝道：“乔冽下马受缚！”乔道清口中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咒，却并无一毫灵验。慌得乔道清手足无措，拍马往本阵退去。林冲纵马挺矛赶上来，大喝：“妖道休走！”北阵里倪麟提刀跃马迎住。雷震也骤马挺戟上来助战，宋军阵里汤隆飞马迎上，举起铁瓜锤架住刀头。两军厉声呐喊，四员战将成两对儿在阵前撕杀。倪麟与林冲斗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林冲寻机卖了个破绽，一矛刺中倪麟骑的马腿，那马便嘶叫一声扑倒，把倪麟从马背上掀翻下来，被林冲对着心窝“噗哧”一枪捅死。雷震正与汤隆战到酣处，见倪麟落马，慌忙跳出圈外，拨马便跑，被汤隆赶上，用铁瓜锤照着他头顶门就是一下，连盔带头打碎，死于马下。宋江将鞭梢一指，张清、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一齐冲杀过来。北军大乱，四散逃窜，被杀死者甚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