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宋公明忠感后土 乔道清术败宋兵（上）

　　话说黑旋风李逵不听唐斌、耿恭提醒，带领众将杀过阵去，被乔道清使妖术困住，五百余人都被生擒活捉，不曾走脱半个。耿恭见情势不好，拨马往东先跑了。唐斌见李逵等被陷住，军兵慌乱，又见耿恭先跑了，心里寻思道；“乔道清法术利害，倘若逃不脱，反落得被人耻笑。所谓军士不能因为惧怕死亡而毁坏名声，事已至此，怎能顾得性命！”想罢，唐斌挺矛纵马，舍命冲杀过来。乔道清见他来势凶猛，连忙捏诀念咒，喝声：“疾！”本阵内卷起一阵黄沙，向唐斌扑面飞来。唐斌被沙迷住双眼，举手无措，被敌军士赶上，在左腿上刺了一枪，跌下马来，也被活捉去了。原来北军有规定，凡是生擒将领，赏赐加倍，所以被擒众将都没有被害。唐斌部下一万人马都被黄沙迷住，被杀得人仰马翻，星落云散，折损大半。

　　林冲、徐宁在东门听见城南杀声连天，急忙带领兵马来援助。城中守将孙琪见城外是乔道清旗号，连忙开门接应，李逵等已被他捉入城中去了。只见那耿恭同几个残败军士，跑得气喘吁吁，鞍歪辔斜，头盔也颠歪在一边，见了林冲、徐宁方才把马勒住。林冲、徐宁忙问是何处军马，耿恭乱七八糟说了两句，林冲、徐宁急忙同耿恭奔大寨跑来，恰遇王英、扈三娘带领三百骑探马来到，得了这个消息，也一同来报告宋先锋。耿恭把李逵等被乔道清擒捉的事详情报告了。宋江闻报大惊，哭道：“李逵等人的性命休矣！”吴用劝道：“兄长先不要烦闷，快处理正事。贼人既然有妖术，应当速往壶关调樊瑞来抵敌。”宋江道：“一面去调樊瑞，一面进兵攻城，问那贼道讨要李逵等众人。”吴用苦苦劝阻，宋江不听。令吴用统领其他众将守寨，自己亲自率领林冲、徐宁、鲁智深、武松、刘唐、汤隆、李云、郁保四八员将领，二万军马，即刻向昭德城南杀去。索超、张清接着宋江，合兵一处，摇旗擂鼓，呐喊鸣锣，杀奔城下来。

　　乔道清进城，回到帅府，孙琪等十员大将参见完毕。孙琪等正欲设宴款待，忽然探马来报宋兵又到城下。乔道清怒道：“这群家伙真是无礼！”对孙琪道：“待我捉了宋江便回来。”立即出府上马，率领四员偏将、三千军马出城迎敌。

　　宋兵正在城外列阵搦战，见城门大开，放下吊桥，拥出一彪军马来，当先一骑，上面坐着一个先生，正是幻魔君乔道清，手持宝剑，领军跃过吊桥。两军相迎，旗鼓相望，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中吹动画角，战鼓齐鸣。宋军阵里门旗下站着宋先锋，郁保四举着帅字旗，站在马前，左有林冲、徐宁、鲁智深、刘唐，右有索超、张清、武松、汤隆八员将领维护。宋先锋怒气填胸，指着乔道清骂道：“助逆贼道，快放还我几个兄弟及五百余士兵！略有迟延，捉住你碎尸万段！”道清喝道：“宋江不得无礼！俺偏不放还给你，看你能拿我怎么地！”宋江大怒，把鞭梢一指，林冲、徐宁、索超、张清，鲁智深、武松、刘唐一齐冲杀过来。乔道清叩齿作法，捏诀念咒，把剑往西方一指，喝声道；“疾！”霎时有无数兵将，从西面飞杀过来，宋兵不禁惊动起来。乔道清又把剑往北方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疾！”须臾，天昏地暗，金日无光，飞砂走石，撼天动地。林冲等众将正杀上前去，只见前面都是黄砂黑气，看不见一个敌军，惊得坐下马匹咆哮乱窜，军士不战自乱。林冲等急忙回马拥护着宋江往北退去。乔道清挥兵掩杀，追杀得宋江军马星落云散，七零八落，呼兄喊弟，觅子寻爷。宋江等慌乱逃走。跑出不到半里地，前面奇怪景象出现了：刚才兵马来时，好好的平原旷野，不知怎么都变得弥弥漫漫，白浪滔天，一望无际，倒似个东洋大海，就是生出两只翅膀，也飞不过去。后面北兵兵马又追赶上来，眼见得都是个死。鲁智深、武松、刘唐齐声大叫：“难道就这样束手就缚？”三人转身，奋力杀了回去。猛地一声霹雳，半空中现出二十余尊金甲神人，用兵器乱打下来，把鲁智深、武松、刘唐打倒在地，北军赶上，都给活捉去了。只听的乔道清大喊道：“宋江下马受缚，免你一死！”宋江仰天长叹：“宋江死不足惜，只是君恩未报，双亲年老，无人奉养；李逵等这几个兄弟，还未救出。事已至此，只有一死相拚，免得被擒受辱。”林冲、徐宁、索超、张清、汤隆、李云、郁保四七个头领，簇拥着宋江，围拢在一块，齐声喊道：“化为厉鬼，我等也愿随兄长杀贼！”郁保四到如此窘迫慌乱的地步，身上又中了两箭，还在举着那面帅字旗，紧紧跟随宋先锋，不离左右。北军见帅字旗未倒，不敢冒然上前。

　　宋江等眼见大势已去，都已拔剑在手，准备自刎，猛见一个人走上前来，止住众人道：“不要这样草率，众人勿忧。我位尊戊己，见你等忠义，特来克制那妖水。救你等归寨。”“位尊戊己”指的是在十天干中的位置是戊日或己日。戊己属于十天干中的第五和第六位，分别代表阳土和阴土。众将看那人生得奇异：头长两块肉角，遍体青黑色，赤发裸体。下体穿条黄内裤，左手执一个铃铎（类似风铃的一种金属响器）。那人就地捧起把土，对着前面大海般白浪滔天的水抛撒了过去，转眼间就现出原来平地，那人对众人说：“你们应有数日灾厄。如今妖水已退，可速归营寨，差人到卫州，方可解救。你们努力报国！”说罢，化阵旋风，寂然不见。众人惊讶不已，继续保护宋江奔南面而来。

　　行过五六里，忽见尘烟起处，又有一彪兵马自南而来，众人大惊，正准备迎战，近前一看，原来是吴用同王英、扈三娘、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领兵一万，前来接应。宋江不无惭愧地对吴用道：“不听贤弟之言，险些不得相见！”吴用道：“先回到寨中再说。”

　　众人回到寨里，把兵败被困，遇神救助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吴用手拍额头惊悟道：“位尊戊己，是土地神啊。兄长忠义，感动厚土之神，土能克水。”宋江等方才省悟，望着空中拜谢。

　　此时天近黄昏，陆续有败逃出来的军士回来，说混乱之中，又被昭德城中的孙琪、叶声、金鼎、黄钺等从南门领兵出来掩杀，死者甚众，其余人马四散逃窜。宋江计点军士，折损万余人。吴用对宋江道：“贼人会使妖术，连胜两阵，应速想计策，提防他们趁机来劫寨。况且我将士惊恐，凡杯蛇鬼车（传说中的九头怪鸟），风兵草甲，无一不是动摇斗志之物。眼下应当空着此寨，拴住几只羊，用羊蹄击鼓，我们大兵退后十里另扎营寨。”当下宋江传令，大兵后退十里。吴学究又请宋先锋传令，分扎营寨，大寨包小寨，曲经相连，角落相对，如同李靖（字药师，隋末至初唐时期杰出的军事家）六花阵法。众将遵令，刚扎完寨，忽报樊瑞奉令从壶关飞马赶到。入寨参见了宋先锋，问明乔道清详情，樊瑞道：“兄长放心，无非是妖术。待樊某明日作法擒他。”吴用道：“他若不来搦战，我这里就按兵不动，待公孙一清到来，再想办法。”宋江便令张清、王英、解珍、解宝，带领五百轻骑星夜出关，驰往卫州，接公孙胜前来破敌解救。张清等辞别宋江，飞马疾驰而去。吴用随即令宋兵深埋鹿角，竖牢栅寨，弓上弦，刀出鞘，带甲枕戈，提铃喝号，时刻准备迎战。宋江、吴用等更是秉烛待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