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三日
离开酒屋,回到家中,我喝得烂醉,浓列的酒精不断地往我喉咙里涌,头沉重得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此时的天花板已经到脚底下了。
模糊间我感觉有人在扶我,我用力甩开那人,沿着墙壁摸索,踉跄着向卧室走去,其间摔倒了两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又站了起来,终于走进了卧室,便一头栽在那条纹被褥上,然后,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来过了,并且已经从房间里退回了窗外,原来已经是午后了。我感觉头好像炸开了一般,疼得厉害,左手用力揉两边的太阳穴,头还是很疼。
我支起身子,竖起枕头,勉强坐了起来,吃力地呼出一口气,口中依然充斥着浓浓的气味。我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用透明朔料杯装着的透明液体,我才意识到自己很口渴,便伸手去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这该不会是白酒吧?旋即又嘲笑自己,怎么会呢!可我还是用鼻子用力闻了闻。
我定神看着窗口挂着的淡灰色窗帘,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于是我又揉起了太阳穴……
我突然停了手,心中感到疑惑:怎么会有一杯水呢?我什么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昨晚吗?是昨晚吗?我游动了一下双脚,嗯?我脱鞋子了吗?
我用拇指关节敲了两下额头,继续揉起太阳穴……
嗯…好像是有人扶我,是谁呢?到底是谁……
我用尽全身力气,苦想昨晚的事情,可就是不能将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连接起来。
啊!是佳欣!我终于抓住了那只断了线的风筝,没错,在酒屋里我给她打了电话。
昨天发生的事情开始在我脑海里浮现,他们还是来找我了,这就意味着那个决意已经被付诸了行动。
其实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我还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终究无法完全泯灭良知,去做一个理应如此或者理所当然的坏人,我开始怀疑那个决定,可事已至此,我已经成为了不可饶恕的坏人,我已经成了该死之人。
我扭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我打量了一番,其中身穿灰色西装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身段高之余,略显清瘦,一头乌黑茂密的短发,有着光洁白皙的脸,看上去不到三十;另一位身形与我相近,看起来却有四十多岁,他身着黑色西装,中长的头发往后梳拢,,头发显得光亮,大概是抹上了摩丝的缘故,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显得粗糙,那大概是一张经历过岁月洗礼的脸,就是这样一张脸,给了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您好,我们是隶属大乌县公安局的警察。”其中穿灰西装的男人说道。
一听到是警察,我的心霎时间冰凉起来,还握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手心上,不觉渗出了一些汗。
“请问…”颤抖的声音激发了我的防范意识,我给自己的内心打了一针强镇定剂,“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有些事情,方便到屋内谈吗?”灰色西装男人说道。
“请进…”我思量片刻,回答道。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黑西装男人给我的是怎样的奇怪感了,是熟悉感!我好像,不,一定在哪见过他!
“打扰了,您就是郭文华先生吧?”灰色西装男人问道。
“是的。”我感到不自在,很想知道这个熟悉的男人是谁?这种不自在就好像是找不到开门的钥匙一样令人抓狂,我对着穿黑西装的男人问“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金田。”黑西装男人答,我注意到他对着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
“吴建伟。”灰西装男人答。
金田?他的名字、他的声音给了我另外一种很隐蔽的熟悉感,让我更加肯定我的直觉是对的。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把所有疑问都抛给了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
金田的脸上继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微皱的眉心渐渐舒缓过来,“啊,哈哈…”
我认得他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声,没错,我认识金田!他的出现,使我那段不敢回首的往事更加清晰可见。
“让我说几句,我好像想起他是谁了!”金田对穿灰西装的建伟说道。
“哦,是吗?你们认识啊!”
“到现在我依然是耿耿于怀啊!”金田对我说道。
“我知道,你始终怀疑我。”
“不不不,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无法解释我心中的疑问。”
“或许吧,要换作是我,我也许也会抱有疑问的。不过,我绝不为他的死而难过,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就算他不死,我迟早也会找他的。”
金田叹了口气,“你就那么肯定?”
“我没理由原谅他!”
“好吧!”金田对吴建伟使了个眼色,不再说话。
“今天我们来,是有其他事情的。我们调查到,你最近辞了工作。”吴建伟说。
“啊,是的,怎么啦?”我问。
“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呢?”
我略微思量,回答道:“没什么,想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活法?”接着他又说道:“本月二十号那天,你仔细回想一下。”
那天我当然记得,正是我约林可可吃饭的那天,难道真是那天晚上?我的决意被付诸行动了?我怀揣着不安的心情问:“怎么啦?”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二十号这一天你有出门吗?”
“嗯…有出门。”
“什么时候出的门?”
实际上,下午三点半后我出了门,我先是打车到了地铁站,然后坐地铁到了南郊东站,我为什么去那里?我要去取之前预定的巧克力蛋糕。
等我到了之后,店里的一位女工作人员居然告诉我,蛋糕已经被我取走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有没有去取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我把单据拿出来跟她理论。
她说上午的时候我确实是来取过蛋糕了,听我说了单据给弄丢了之后,她凭着她记忆里我的模样,就网开一面让我取走了。现在见我又来取,她甚至怀疑是我的行骗手段!
我行骗吗?你有听说过骗蛋糕的吗?我有些恼火,但不想跟她口舌之争,心想她也没必要为了骗我这个蛋糕而失了声誉。我冷静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我很认真地问她能不能肯定来取蛋糕的人是我,她先是惊讶了一阵,或许她是在想我可能得了什么病,短暂失忆症之类的,但最后她还是很肯定地跟我说,如果不是你,也一定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蛋糕被取的事我不可能告诉他们,“下午三点多,接近四点吧,约了人吃饭。”我尽量含糊着将时间凑少一些。
“约了谁,方便说一下吗?”
我想这些事情迟早会被知道的,没必要隐瞒,只是我实在不能让他们知道蛋糕被取走的事情,“我的朋友,林可可。”
吴建伟听我说到了林可可,依旧不露声色,可我却分明注意到了他那深色的瞳孔正逐渐放大。
“那么晚餐是在哪里吃的?”吴建伟问。
“绿茵西餐厅。”我答。
“晚餐的时候你的朋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啊,这个问题是有些奇怪。抱歉!”接着他又问:“当天上午你在做什么?”。
“上午…没事做,待在家里。”我实话实说。
“一整个上午都在家?”
我点了点头,“是的。”
“晚上呢?”
“晚上我约了人在南郊的一家喜茶店里见面。”
“具体是哪家?”
“南郊那边只有一家喜茶店,是正宗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什么时间到喜茶店?又是什么时间离开喜茶店的?”
“嗯…打断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盘问让我明白,决意很可能已经被付诸了行动。
“你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他那不可否定的神情似乎在告诉着我,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七点多离开西餐厅后,我便前往喜茶店,到的时候大概是七点的五十分,离开的话大概是十点钟。”
“你在那待了两个多小时?”
“有什么问题吗?”
“哦,有些好奇,你约的人是?”
“一个老同学。”
“说一下吧。”
“吴佳欣,高中同学。”
“有联系方式吗?”
“当然,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唔…是这样,我想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她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是她,你跟林可可是恋人关系吧?”
“啊…是的,她…怎么啦?”可话一出,我就明白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林可可小姐于本月的二十号晚上,在其家中遇害身亡了。”
“二…二十号晚?”我瞪大了眼,失声说道。
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般,我的心开始绞痛挣扎起来。我紧闭双眼,用双手捂住自己脸,僵住的双臂却在不停地颤抖着,就连呼出的气体也随之颤抖,原来,我的心也在颤抖,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的表情是如何的,亦不想去理会,我只是想尽力躲进双手所制造的黑暗中,我紧并五指,紧紧地并着……
良久的沉默后,我开口说道:“是吗…”
“很抱歉,请节哀。”
又是一段沉默后,他开口说道:“我们在死者家中发现了你的大量指纹,哦,这里我们地向你表示歉意,来之前我们已经收集了你的指纹。”他停了停,接着说:“事发地点在死者家中,凶器就掉落在现场。凶器上只有两个指纹,一个是死者的,另一个…就是你的。”说完,他俩都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至少是现在,我还不想去承认,又或者是我还没准备好去接受这一切,所以我并不着急着去解释,也没想要去解释。不管那是否是我的指纹,都不会成为我的致命伤,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去可可家。她死的时候,我可能还在喜茶店里,也可能已经在佳欣的公寓里。
“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十分抱歉。”我微侧着头,不敢看向他们,生怕他们从我的脸上捉住什么。
“嗯…”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又问:“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回答。
“其实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原本应该是摆放在刀具收纳盒中的。既然你说了事发的时候你正在南郊的喜茶店里,我想你只是以前用过那把水果刀才会留下你的指纹,对吧?”严肃和质问的味道淡去了许多,他的语气和缓了下来。
“可能是吧…”我弱声地回答道。
“唔…还可以继续吗?”他用类似于关心的口吻。
我现在很害怕再和他们玩这种问答游戏,可我还是强撑着,“没事,你说吧。”
“好,那回到之前的问题,既然那天你跟死者见过面,你回想一下,那天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一起吃了个晚饭。”
“没有什么让你感觉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吗?不管多细微的都可以。”
“我没有注意…”
“这样啊,抱歉,这时候我还这样问你,不过我们也希望能尽早将歹徒捉拿归案,希望你能谅解。”
“没关系,我明白…”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能不太妥当,你可以不用回答。”一直没说话的金田突然挺直了腰板,开口说道。
“什么事?”我回答金田。
“就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你有什么感受?”
“…”对于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合适,说我很痛心?显然不妥,这种情况下的心情是能用言语表达的吗?除非你根本就没那么痛心!此刻,我感到的是冰冷,心仿佛在滴血,只是,在这当中,还夹杂着其他一些东西。可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啊,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的。”
“抱歉…”我说。
他们离开之后,我瘫软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想着发生了的事情,就这样坐到了晚上九点多,饿了很久的肚子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打开冰箱拿出了些食物,放到餐桌上,坐了下来,看着桌上一瓶空了的酒瓶陷入了沉思:或许,我可以去喝一杯。我胡乱吃了些,便提上外套出了门……
头已经没那么疼了,手轻轻拍了两下脸颊,感觉有些油腻,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该去洗把脸了。起身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右膝盖有些疼,于是曲起右脚,用手揉了揉膝盖,果然有一小块淡淡的淤青,没什么大碍,我想了想,想不出是在哪里弄到的,索性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