钴蓝色的彗星划过夜空,好似黑色天幕中一颗渐融的剔透冰晶,在皇冠岛的危涯绝壁上划出一道细长弧线。
英女王艾莉萨比斯三世独自待在房间外的阳台上,双手扶着护栏,感受着掠过湖面而来的瑟瑟凉风。她抬头仰望天上的彗星,钴蓝色眼瞳乃大不列颠皇族世代相传的特征,我眼眸的颜色就是如此,父亲亦然,她心想,原来已经一年半了。自从国王的突然驾崩后,年轻的新生女王便被送离自幼的居所——白金汉宫。被秘密安排至这处位于北爱尔兰内伊湖的湖心岛上,此岛名曰:皇冠岛;名字虽华美,但这座黄沙岩结构的湖岛地势崎岖不平,几无平原,难以被农民所开发。然而在1500年前,这座终年被冰冷湖水所围绕的荒岛被亚瑟王看中,并将之改造为圆桌骑士团秘密而真正的集合基地。当年不列颠的建筑工匠们费劲心思,时历三十年,两代人才将岛上岩石开凿、堆砌成现在的这座雍容华贵,典雅大方的城堡——王冠堡。此城堡依靠近乎圆形的岛屿而建,最外圈的护城墙上耸立着七座显眼的用于警戒防御之用的尖顶高塔,七座防御塔平均地分布在城堡的圆周内。由于堆砌城堡所用的原料乃是湖岛本身,所以“王冠堡”和“皇冠岛”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土黄色,两者的本质就是一个整体。每逢破晓之时,屡屡阳光照亮湖面,荡漾的湖水则将波光粼粼的阳光反映在城堡本身。被反射光照耀的王冠堡此时犹如一顶被唤醒的金色王冠一般醒目迷人。1500年过去,王冠堡依然屹立,它的样貌外观与内部功能亦不曾改变。
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并没有引起正在沉思的艾莉萨比斯的注意。“陛下,到约定的时间了。”沙慈.艾利克单膝跪下并轻声道。
艾莉萨比斯转身回应,看见背后的圆桌骑士,令她感到有点不知所措。“艾利克卿。”继承兰斯洛特称号的沙慈.艾利克爵士今年23岁,年龄比自己还要小。年纪虽轻,却已经是帝国圆桌七骑士中的一位成员。每一次与他近距离接触,都以令艾莉萨比斯心跳加速,皮肤潮热。
“库鲁特欧大人他们已经来到了。”沙慈.艾利克仍单膝跪在阳台的石制地板上。
“好,艾利克卿请平身。”艾莉萨比斯道,“我现在就去,他们在哪?”
“三位大臣已在圆桌堂就坐等候。”
照耀着阳台的光源就只有来自天上的暗淡繁星和最为耀眼的那颗蓝彗星,幽暗淡蓝的环境令艾莉萨比斯感到放松,因为她可以就着夜幕的掩护好好端详眼前的少年骑士。卸下编号为兰斯洛特“”钛合金机动盔甲的沙慈.艾利克在今夜显得体态轻盈,他换穿了一身素白的皇家便服。周围光线的不足并没有削弱他的英姿与风度。沙慈.艾利克本人体型纤细而修长,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头发是一丛慵懒的栗色鬈发,眼睛像是融化的黄金,右手总是放在入鞘的白银合金长剑的剑柄上,修长五指在剑柄的位置开开合合,似乎在时刻提防着敌人突然而至的来袭。
虽然女王本人未到,但议事厅内的两男一女之间已经在彼此交流。他们分别是:帝国财务官库鲁特欧、帝国宰相斯内恩.亨特、军情六处局长理查特.基奥。
圆桌堂乃王冠堡最大的一个议事厅堂,厅堂是一个宽广的圆形房间,墙壁由黄沙岩石砖堆砌而成,表面被一层薄薄的维多利亚风格彩绘墙纸所包裹。厅堂内有四扇高大窄窗,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窗户所用的玻璃乃四级钢化双夹层防弹玻璃,其硬度足以抵御一发破甲加农炮直击,每扇窗户两边各垂着一条图案一样的瑰丽羊毛织锦,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的一对织锦图案则各有不同:垂在东窗两边的织锦所织绘的图案是一头人立起来的墨黑色狮子;垂在南窗两边的织锦所织绘的图案是一头钴蓝色的长有三个蛇颈头的带翼飞龙;垂在西窗两边的织锦所织绘的图案是一头纯白色的独角兽;垂在北窗两边的织锦所织绘的图案是一头金红色的火焰明鸟。而大厅正中央则耸立着一张用黄沙岩雕刻而成的大桌——圆桌堂正是因此得名——这是维多利亚女王在“日不落”征服战出征前下令雕凿出来的。“地图圆桌”长达十五米,最宽处约为长度的一半,最窄处不足一米。女王的石匠们按照当时亚历山大丽娜.维多利亚的理想版图,锯凿出一个个的小岛、半岛和海湾,除了供人们伏案书写而围绕着圆桌边缘修建的桃木镶边外,整张桌子没有一处平整。桌面上描绘了不列颠群岛、整个欧洲和非洲大陆、北美洲全部、澳洲全部、整个亚洲东南部和部分西部。所有的河川山脉、城市村庄、胡泊森林......巨细无遗。
“陛下。”圆桌堂内三位大臣向进堂的大不列颠女王单膝跪下,身穿素色便服的圆桌骑士沙慈.艾利克亦步亦趋,右手始终放在挂在左腰盘位置的长剑的剑柄上。
“诸位请平身,圆桌堂内不分等级,众人皆平等。”艾莉萨比斯今年28岁,身材较小却美貌绝伦。在今夜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丝质薄长袍裙,腰部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往日在公众面前所冕带的银色冠冕被卸下,卸掉了发髻的约束后纯金至发白的波浪形长发自然地垂在被丝紫色衣包覆但仍露出锁骨轮廓的细肩之上。
围绕“地图圆桌”的周围平均而疏散地摆放着70张橡木大椅,每张椅子皆铺着一张极地白熊的原生毛皮为椅垫。艾莉萨比斯挑了一张位于纯白独角兽织锦下的椅子坐下,作为贴身护卫的沙慈.艾利克则静静地伫立在女王身后不远的位置。
“告鲁斯局长呢?”艾莉萨比斯问,“今晚的议会没有邀请他?”
“陛下,敌人的影响力比我们原以为的要强大。军情五处不再纯洁。情报显示:军情五处局内已安插有敌人的细作。”说话的人正军情六处局长理查特.基奥。她个子高而骨瘦如柴,干瘪的皮肤如一层薄皮衣裹在纤细的骨架上,脸上长有着几处显眼的老人斑,可脑袋依旧反应灵活而深谋远虑,她现在仍是军情六处的第一把手。一年半前,查理国王的突然驾崩,造成大不列颠帝国全境动荡不安,敌国势力乘机挑拨海外殖民地分裂运动。当机立断的军情六处局长即时出手,将未成熟的帝国分裂危机扼杀在摇篮内。
“细作数量有多少?具体名单有吗?”艾莉萨比斯问。
“具体数量暂未确定,而且细作名单的核准性仍在确认中。我们只知道数量不少,而且有部分人身居军情五处高层职位。”理查特.基奥道。
“他们都是铁港城的人?”艾莉萨比斯问。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显示:细作们不仅与铁港城的人有关系,他们的部分背景甚至还牵涉到美利坚合众国。”
“果然‘盟友’两个字从来只是国与国之间在口头上的一个称呼。”艾莉萨比斯的语气带着失望。
“陛下,当下局势远比我们想象中要严峻,需要马上进行第二阶段计划。”宰相斯内恩.亨特今年60出头,头未谢顶,可高耸的发际线已经暴露了他的岁态,他虽然长得相貌平庸而且脸上贱肉横生,但丝毫不影响他“铁血宰相”的称号。一年半前,查理国王的突然驾崩,部分皇族伺机与上下两个议会的部分议员勾结在一起意图推翻正统继承王位的艾莉萨比斯。幸得强势的斯内恩.亨特力排众议才得以顺利保住王位。
“宰相大人的意思是向铁岛宣战?”女王疑问。
“对。”宰相道。
“造成百姓流血的事,我是不会允许发生的。”女王提醒。
“陛下,当今世界,宣战有很多种模式,并不是所有模式都是铁与血。”斯内恩解释。
“从经济模式入手?”艾莉萨比斯问。
“陛下果然聪颖。”说话的是在场的第三名大臣,帝国首席财务官库鲁特欧,他今年50出头,相貌平庸的脸戴着一副圆形框的金丝眼镜,身材虽矮小,可是四肢比例好,而且身形瘦削,经常以长靴与菱形格子的衣裤为配搭,因为腿关节受风湿影响,手经常拄着一支拐杖,绅士味道非凡。一年半前,查理国王的突然驾崩,全球多家影响力巨大的金融评级机构皆看衰英国经济,动荡不安的帝国全境造成英镑汇率跌至历史新低。作为帝国财务的第一把手,库鲁特欧临危不乱,冷静而精明的他使用计谋历史半个月便将英镑汇率挽回至正常水平。
“库鲁特欧大人,您打算如何打这场经济战?”女王问。
“引入房地产。”库鲁特欧说,“自从我们将‘联合仿生人轻工业’搞垮之后,铁港城自身的地方经济便一团糟。厂内的十万多名工人失业,岛内物价飞涨,无法重新就业的工人们间接造就岛内的犯罪率飙升。重新建设‘联合仿生人轻工业’的呼声在城内越发高涨,地方政府更是直接将‘厂子’搞垮的矛头指向大不列颠皇族,这令我们对岛内的统治威信产生负面影响。引入房地产,聘用本土居民和采购本土材料可以活化当地经济,提高地方政府税收。这样便可以同时令政府官员和市内居民闭嘴。”
“铁港城政府本来就和我们大不列颠联邦对着干,提振地方经济,岂不是助敌气焰?”艾莉萨比斯问。
“根据东洋国1991年的房地产经济泡沫爆破后的危机为参考,房地产是一项内消耗性的产业,所谓之的经济增长是以消耗内部资源为代价,其产业所带来的经济成果往往只是昙花一现,而不能长期持续。”库鲁特欧平静解释,“而我们今次打算引入到铁港城内的房企便是来自东洋国的‘东方之丸’,该房企的业务在1991年日本经济泡沫爆破后便远离东洋国本土,这么多年来一直伺机在海外寻觅一块处女地进行业务开发。”
艾莉萨比斯凝视着位于地图桌非洲南部以东位置的那座岛,也就是铁岛(铁港城)思考良久。有见及此,斯内恩.亨特便加以催促:“陛下,铁港城在这一百多年来一直是英联邦的腹中刺,时至今日,我们应当机立断拔除这根肉中刺。”
“除了铁港城外,您能保证地产业不染指不列颠本土和其它殖民地?”
“当然,‘东方之丸’是我们用来对付铁港城的慢性毒药。毒药当然不能引用给自家人用咯。”库鲁特欧说。
“慢性毒药?”艾利萨比斯疑问。
“是的,陛下。用地产业榨干铁港城资源直至城市经济崩溃是一个漫长而不经意的过程。”
“时间大约需要多久?”
“十至十五年不等。这样做有个三个好处:前期利用高回报价值蒙蔽地方政府双眼促使他们与地产业捆绑在一架战车上;同时也能削弱地方市民对英联邦的戒心,让他们看不到我们实施这项产业背后的真正企图;中后期,当铁港城的资源基本被耗尽的时候,地方政府或当地市民哪怕有所察觉想要组织反击,也不是一件易事,因为当地资源环境与经济条件已经风雨飘摇。”库鲁特欧说,“而缺点也很明显:所用的时间比较长。”
“时间较长,并不是大问题。这样反而令有所察觉危机的市民及早做好准备,继而减少对铁港城市民的伤害。” 这会是一场硬仗,艾莉萨比斯心想。
沉默一下子充斥在圆桌堂内。英女王眉头紧皱,她的双手摆在桌面上。十指紧扣支撑着下巴,思考良久后说:“批准启动第二阶段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