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闵永曾还在思考着裘翰羽那句话的意思时,听见了陈莉在喊他的名字。于是他回到房内,看见陈莉正迎面过来,两人在沙发前坐下。闵永曾斜躺着,翘着腿,看着陈莉。
她双眉紧皱,满脸阴云,枯坐着若有所思,也没开口。
闵永曾看来,一个罗里吧嗦的女人,此刻愁眉不展的样子,该有一些事情发生,想着当时她进入柳絮薇所在房间,应是问出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打定主意,先开口问:“你有话快说,憋着难受不?”
“你急什么急,我不是想好了怎么办吗?急又什么用,能解决事情吗?给我安静点。”陈莉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
闵永曾顿时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在抽筋。看到裘翰羽此时正依靠在过道边的墙上,一脸淡漠的表情,像是隐隐地在笑。于是,他强按住一股气,拧着头正儿八经地对陈莉说:“是你叫我过来的,是你要和我商量着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从柳絮薇那里问出了什么事,这事你做不了主,得问问我,是不是?”
“你少自作聪明,我没想过要和你商量,要不是你没大脑的去英雄救美,钻进了他们的套子,王栓生他俩就不会死。”
被她这么一呛,闵永曾有气也没处发,顿时骨头散架浑身是血的平师傅和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王栓生的样子重又映入脑中,眼前竟是一片血红,心痛犹如刀割,无法按捺狠狠一拳砸在了茶几上,整面玻璃哗啦地碎了满地。只见整个拳头被割裂出一道道血痕,肉里嵌着碎玻璃,淌着血。
陈莉一惊,站了起来,愣了一下,即刻攥住了他的手腕,捧起手来,像呵斥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道:“你精神病啊,说你两句又不疼,折腾自己干吗,弄伤了自己哪里找药去,洪队和侯振国到现在没个消息,你还不给我省省心。我容易吗。”
陈莉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打开一个收拾好的包,翻出了一瓶红药水,一些纱布和一个镊子。
闵永曾想抽手,被她紧紧攥住了竟一时甩不得。
“别动,不要感染了,烂了手,到时候别说吃饭拿筷子,小命一起包销。到时候别想姑奶奶给你端茶送水地伺候你。”陈莉将一片碎玻璃从肉中夹出,闵永曾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手上的麻木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疼痛感,令他懊恼不已。
陈莉手脚麻利,清理了伤口后,用盐水消毒,闵永曾硬忍住痛,看着手上绽开的肉被抹上红药水,又用纱布包扎了起来。这个又矮又圆满的女人却有着令人意外的细腻的手,轻拂过他的手背,酥酥痒痒。她的神情专注而温和,与之不协调的是依旧喋喋不休的嘴。但是,闵永曾仍然感到自己的心情渐渐地被一股暖意笼罩。
“好了。”陈莉推了他的手一把,指着他鼻子嚷道,“你要自残,就背地里去搞,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别让我看到心烦,姑奶奶这辈子死人看得够多了,也想歇歇眼。”
“说吧,我该干什么?”闵永曾直面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陈莉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的沮丧,旋即又强作精神的说:“这件事情我不确定,但是情况一定很糟糕,我并没有一定要你做什么,只是我,觉得一个人做不了,现在也只有你能帮上忙了。”
“别拐弯抹角的了,我是个直肠子,该怎么做?”闵永曾硬挤出一个真诚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尴尬的神情。
陈莉忍俊不禁地低头轻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接着说:“我又具体细问过柳絮薇他们从隧道逃出时的情况,那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除了游过去,没有其他方法行得通了。恐怕我当时的提议只是胡拍脑门的瞎想,大桥、隧道彻底完蛋了。刚才有军队战斗机掠过,那个方向似乎发生了轰炸。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觉得我害死了洪队……”说着,陈莉有些哽咽了。
“我觉得对不起他。”陈莉抽泣了一下,“一直,我都把他当父亲的,我在这里也没个亲人的,只有他照顾我。我都不敢想,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都几个小时了,这来回最多一小时的路程,该没那么远吧。”
“我陪你去找他们吧。”闵永曾没多想,拍了拍她的肩。
这是裘翰羽一边插上了话:“喂,你们想过没有,该往哪找?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总有办法的。”闵永曾站了起来,将一柄榔头插在了腰上。
“你留在这里看着那两人,我陪她走一次。”
“凭什么要我留下来,要去也是我们两人去,她留着,女人带身边也是累赘。”
“你懂个屁,我们这么多东西到时候都要看着,还有两个房里的家伙,你让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干啊。”
“我觉得她挺彪悍的。”
“你一会儿说累赘,一会儿又彪悍,到底怎么着啊。”闵永曾揶揄地说,将手枪插在了腰带上。
陈莉见两人都要争着去,也立刻插话:“你这手,要不,你留下吧。我和裘翰羽去。”
“就是这么回事,该你留下,我和她去。“裘翰羽言之灼灼。
“裘兄弟,这事你就别争了,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在这里憋得慌,那房里的女人,我恨不得一刀宰了她,你让我一个人在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裘翰羽听他这么一说,犹疑了一下。
闵永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谢了。”朝他点了点头。
裘翰羽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收拾好东西,背上了包,闵永曾打开了门,转身对他说:“我们如果明早还回不来,你就把他俩放了吧,这时候,都是为自己活的。”说罢,跟着陈莉走出了门。
两人沉默地下了楼梯,出了大楼,走向了小区大门。陈莉走在身旁仰首看着他的脸说:“谢谢你,能陪我。”
闵永曾回答:“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也是去找侯振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