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留侯書

前言:这篇文章是在Coursea上学习《史记》(一)课程的习作,题目大概是给史记中的人物写封书信,而我选择的是留侯张良。作为自己在"简书"上的第一篇作品(还是不太恰当吧,算不上作品,只是作业)。闲言不提,下为正文——

甲午馬年暮春,鶯飛草長的季節,時光已在你的身後流淌了兩千余載。

您是一個謀士,修習神鬼莫測的兵法、帝王心術、王霸之道。從來而論,你祖上相韓五世,橫遭戰國七雄爭霸之終曲——秦始皇統一六國的侵襲,從此,你踏上了為國復仇、輔佐劉邦建立大漢王朝的艱辛道路。而你所處的時代為中華民族的一次鉅變時代——從封土而建的諸侯小國到編戶齊民的郡縣帝國的巨大演變——有人欣喜,有人嗟歎,有人落寞,有人則迎難而上。而你,註定將乘著這股席捲蒼茫九州大地的旋風,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創造一個新的時代!

我是一個學生,學著我並不感興趣但足以為我提供一謀生手段的專業。從頭而談,我的祖上都是古稱「氓」的農民,父母用自己的勞動供我求學,而我學習的東西則只是能讓我以更高的價碼出賣自己的勞動而已,前途之事,於我而言,虛無縹緲到極點。而我所處的時代是中華民族的另一次鉅變時代——從編戶齊民的老大帝國到自由民主的憲政聯邦的巨大演變——有人探索,有人守舊,有人渾渾噩噩,有人則為自由粉身碎骨而毫無懼色。而我,只能用自己並不靈光的腦袋和笨拙蒼白的語言去為自由明天的天平加上自己的一絲重量,為一個更美好的時代之來臨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說實話,您應該感謝為你寫下傳記的太史公司馬遷。沒有他的如椽巨筆,我這個兩千多載后的小子了解你光輝事蹟的可能極小。當然,我也應該感謝寫下「太史公」書的司馬遷,沒有他的精心描摹,上溯黃帝至秦漢的三千載時光如何讓我這個缺乏想像力的人想像。

今日,有些冒昧和無禮的打擾您的清修,給您寫這一封書信的緣由當然不只是表達我對您的景仰,更多的是想問你一些困擾我很久的問題。問題有很多,但我又知道您從來不喜歡過多的賣關子、打埋伏,所以我就只提一些我最感興趣的問題。當然,我會儘量地表達清楚和完全,希望您能給我一些回覆。

第一個問題,黃石公到底存不存在?

在「太史公」一書,司馬遷提到您在博浪沙刺殺始皇不成之後,更名姓亡匿下邳。在始皇大索天下人人緊張的情況下,您在下邳可謂是優哉遊哉地各處散心。據書中記載,您在一次的散步中,在下邳一橋上偶遇一神秘老者,和您演繹了一段史上師徒佳話。書中的故事講得很好,我在兩千年之後聽「臺灣國立大學」的呂世浩老師講這一故事后,受益良多,也更加敬佩太史公的傳神之筆。可是敬佩歸敬佩,讀到此處,我對此老者出現的時間地點和所行之事的動機,都猜想不透,真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在司馬遷寫下的「留侯列傳」的最後,更是交代此老者所化的黃石被您發現并葆祠之。

連司馬遷這樣的史家在您的傳記評語里都說老父賜書一段「亦可怪矣」,而我就是真的不明白也很感興趣了。可以說,在您接受老父所賜之「太公兵法」的前後,所表現出來的不同氣質值得人玩味。在賜書之前,您在博浪沙刺殺秦始皇可謂是真正的少年英豪,而隨後隱居下邳從容出遊,也是非常人所能行之。而賜書之後,您所行之事,當得上高祖所評「運籌策帷帳中,決勝千里外」。可以說,前後之別,不可謂不大。用老父賜「太公兵法」做為這一轉變的解釋,很合適。因為您擅長的不正是神鬼莫測的兵法嗎?而有一仙人般的老父賜書,在加上您的天資,這個故事很完滿。

有的時候,我很願意相信這樣的故事——在您亡匿下邳前途莫測的時候,有一老者考驗了你,覺得你是「太公兵法」的合格傳人,一定可以把此書所載之兵法發揚光大,之後,你潛心修習此書,終於和劉邦一起討伐暴秦,歷楚漢之爭建立大漢王朝。很勵志,很正面,很好的教育故事。可是,朝代的興替,真的可以被一卷兵書所左右?

我更願意把上面的故事這樣講——在您亡匿下邳之際,正是秦朝統治土崩瓦解的過程。學習、觀察、磨練,是你在下邳度過的一段難忘的歲月,可能真有一老父賜書,也可能「太公兵法」神妙之處頗多,可是最重要的還是你自身的覺醒和天下迅速變化的形勢,它們是你之後立不世之奇功的最大助力。黃石公存在的話更好,說明他看出了你的不凡之處,可成大事,所以他助了你一臂之力。而黃石公對世人來說,可謂是鬼神一般不可言說的力量。或許太史公司馬遷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講了一個好故事。而您,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事實的真相呢?

可是我寫到此處,突然覺得知不知道黃石公的存在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確實要對一些神秘奧妙的天道保持一份尊敬。盡己敬天,才能對「天人之際」有所應用吧。不過,如果留侯您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那必定是極好的。

第二個問題,鴻門宴上高祖劉邦到底是怎麼脫身而出的?

「鴻門宴」,可以說是楚漢爭霸之際極為關鍵的一個轉折點,西楚霸王項羽錯過了除掉漢王劉邦的絕佳機會,而漢王劉邦也從此負少勝多,走上了建立漢王朝的道路。而我好奇的是「鴻門宴」時,高祖劉邦到底是如何脫身的?

根據司馬遷在「太史公」書給出的解釋,最重要的原因是項伯在宴會之前的傳遞消息和樊噲在宴會之時的出彩表現。當然,沒有點明的是留侯您在其中的關鍵作用——沒有你和項伯的過命交情,哪會有項伯的夜奔漢營告知「鴻門宴」的迫在眉睫;沒有您對漢王劉邦既深且厚的君臣之情,哪會有之後的漢王與項伯的「約爲婚姻」和項伯歸楚營后陳情勸說后的「項王許諾」。

以上是根據書上所記稍微動點腦筋就可得到的結論,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項羽一方的表現實在有些令人失望,讓我有些不能相信——難道楚漢在戰爭信息收集、戰術策略上硬傷如此明顯,漢軍真的是天命所歸?對於一些不清楚的事,我的觀點是先不要輕易就歸之于天,一勞永逸不再思考,不再憂慮自己的缺點,那只會陷入無法自拔的自我滿足。而自我滿足對於具有進取之心的人是致命的。

關於楚軍一方的表現,從書中可以得到的信息有——項羽在「鴻門宴」剛開始即洩露信息源——「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然後就是范增安排項莊以劍舞之名刺殺漢王,而又是項伯「以身翼蔽沛公」,這樣的舉動也太明顯了吧,項伯此刻到底屬於楚軍漢軍?還有就是漢王起身如廁隨後逃跑的橋段實在讓人直呼這是在拍電影嗎?(對不起,沒注意到您不知道“電影”是何物,您就當它是結局已定的故事吧)

當然,寫到此,我發現,「鴻門宴」漢王之所以能脫身而出,最大的原因還是項羽。在你所處時代往後大概一百多年的羅馬帝國,有一個天才人物說過一句話:「人無論是誰都無法看清現實中的一切,大多數只希望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和想要的現實而已」。而項羽選擇看清的現實則是天下已無敵手,一個劉季怎麼會是他項羽的對手。所以,我覺得基於此,鴻門的宴會上項羽的表現就可以理解了。所有的疏忽大意、婦人之仁、放虎歸山,只是因為項羽從來沒把漢王當成老虎吧。

上面的猜測當然只是我粗淺的看法,對於一直修習兵法和帝王之術的您,肯定知道這些。如果您能就鴻門宴賜教一二,晚輩不勝感激。

上面的兩個問題,是我的疑問,關於歷史中真相的疑問。實際上,在留侯您之後的兩千多年里的華夏大地,有無數的血雨腥風、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如果我要把所有的歷史真相都搞清楚,那太累,也很傻。知其精髓以用之于現實,當為一不錯的選擇。

最後一個問題,學歷史有用處嗎?

當然,這個問題問的很傻,不學歷史我會知道關於留侯您的事蹟嗎?學歷史,一個很明顯的用處就是知道一些歷史事實,使自己免於淺薄。可是我知道,對於您本人,我了解的很少很少,以至於司馬遷寫就的「太史公」是我所有關於您事蹟的資料和想像來源。很少,指的是量。我們做一假設,如果寫下你的事蹟的人不是司馬遷,是一個不了解你甚至誤解你的人,把你的生平寫的一塌糊塗,我還會在這裡寫信求教於你嗎?那,您的一生留下的還有什麽?

上面的疑惑很明顯的會把我引向虛無,讓我得出:「既然一切都留不下痕跡,那每天學習知識磨練頭腦做什麽?」的結論?說實話,才疏學淺且無任何舊學(就是留侯您幼時所學的東西)的底子,寫下此書信的我,真的很沒有寄出這封信的勇氣。原因呢,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您根本對於我寫的東西很不了解,不,是我們兩個隔了太久的時空,差異造成的隔閡太大。也因此,也就有了另一個結論——我的粗淺和我們之間的隔閡使我們之間的交流很難,很難。

學歷史,還是要映照現實。如果對於此刻的想法和選擇沒有一些幫助,歷史就沒有了什麽用處吧。這不是我的觀點,但,是我信服的觀點。歷史真相很重要,因為它可以幫助人們更好的思考當下。而歷史的用處就在於學會從歷史真相中求得智慧,洞察人性和現實的智慧。而有了這一份智慧,也就算境界不低了吧。

修史,為你寫下傳記的司馬遷說,還可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他做到了,後世,也就是我們,稱他為「太史公」,當然這也是他的自稱。立言一事,司馬遷做到了,且流傳了兩千多年。而留侯您的事蹟也隨著「太史公」書的流傳而延續了兩千多年,絢爛了史冊。

可我糾結的是——歷史究竟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了什麽角色,還有它應該扮演什麽角色?我們學歷史是爲了更好的應用于現實,也因此可以得到:「要更好的用實際行動在現實世界中建立功勳」的結論;而對於我們這樣一個過於在乎歷史、在乎自己在歷史之中的位置和名次的民族,「歷史」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太重了?我們是不是應該降低一些自己對於歷史的熱情,而努力認真的把握好現實,實現自己的理想。書寫歷史的任務就交給感興趣書寫的人吧,創造新的歷史且不走老路的艱鉅任務就交給更加富有天賦和開拓精神的人吧。

當然,以上我對歷史和現實的分而論之可能是一個失誤,我們更應該關注的也許是人性吧。人性從留侯您所處的時間到今天的兩千多年,改變的可能很少很少。所以,了解了人性,才能更好的理解歷史,畢竟歷史的一個重要部份即是人嘛。

以上就是我最大的三個疑問了。希望留侯您能對於我的疑問賜教一二,畢竟寫一封穿越兩千多年的書信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我有生能接觸到時空旅行的科技,我會當面向您討教的。有緣再見了!

                                                                             中華民國一零三年(西曆二零一四年)四月三日

                                                                                                                             魯莽小子 陌刀客 敬上

最后的话:对于字体,因为作业完成的时候就是繁体,就保持了原样,对于阅读上的不便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这第一篇文章就是这样了。在“简书”上,简单的写作,不用太考虑其他,或许是写作者所能要求的最好待遇了吧。愿每一个认真写作的人能相逢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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