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茵青春记忆里,住过一个人。这个人,在她心里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01 脸红了
初中毕业,正是白色小马般的年龄。十七岁的花季,青涩的,呆萌的,却泛着青春的光泽。小茵是个可爱的女孩,纯净,羞涩,白净无暇的小脸,皮肤透明,一双不大的眼睛泛着灵气,温润而安静。小茵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她纯洁耐看,让人感觉舒服。
考上省城读书,对小山村的女孩来说,简直是鲤跃龙门,远离那个破落山村,到千里之外省城读书,大城市色彩斑斓,光怪陆离时尚之都,那是做梦都想的大好事呢。
省城里的学校,同级的同学都好几百人,俊男靓女,虽然眼花缭乱,但是小茵都几乎没感觉。最让她心心念念的,是隔壁大学里的大表哥。
高瘦的表哥带着帅气,瘦长脸,高鼻梁,戴着眼镜。整个人带优雅的书卷气。文质彬彬里,却有着逼人的气息。小茵就喜欢这款。只要他站在小茵面前,小茵就会脸红心跳,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
想到第一次见到大表哥,小茵正坐在杂乱的自家门前,狭窄的门前,还摆放着一个煤炭炉,还有其他杂物,屋子小住的人多,东西就显得杂乱。
正是晚饭后,小茵坐在家门口,前面一个大圆桶,她把一木条架上面,一下一下用力搓,洗衣服。洗得满头大汗。
前面院子的门,有人进来。小茵恍然不觉,等那个大长腿走到跟前,抬眼一看,啊,小茵心里叫一声,不好,立刻想逃。可是脚困在那里,走不动。呆坐着,小茵想到自己这样的狼狈冏逼,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脸上一热,小鹿乱撞,一片红霞飞上白皙的俏脸,她赶紧低下了头。
就是这样一低头的温柔,表哥说他一见钟情,久久难忘。后来他们熟悉后,聊到那个场景,小茵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初见”,但是表哥偷偷的打趣,笑她:你当时居然红了脸。然后停了一下,回味似的看着小茵,说:但是真好看。
那个没有任何征兆,却让小茵惊喜的见到最仰慕的人的黄昏,隔着那么远,灯光昏暗葳蕤,他怎么能看到她脸上的红晕?难道是火眼金睛么?小茵心里暗笑。
02 云想衣裳花想容
省城里读书的孩子离开妈妈的唠叨和管教,如脱缰的野马。上学之余,尽情享受大城市的美好生活。周六周日,表哥会约她出来玩。大多是表哥过来找他,因为他有自行车。
那时候的自行车,可是学子的高档配置了。那时候没有电话,只能写信。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通书信。学校间隔着几公里,他们居然一周通上几回信。一天一封,正常隔一天能收到。要是隔一天收不到回信,小茵会很失望,像收不到男朋友的回复一样,心里忐忑难过。
班里通讯员最受女同学欢迎,每天课间操时间去拿信,回来分发给同学,每个人迎过去,围着他追问,有我信吗?要是谁能拿到厚厚的一叠,那Ta肯定是当天人气王,深受羡慕。要是谁长期保持收信率最高,那Ta绝对是交际达人。
他们的通信,是远离家乡的孩子的最暖的慰藉。可能他们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内心的孤独,想家。
学霸表哥文学可也是强项,信里旁征博引,不是名句就是古诗,那个格调高的,小茵也拼命的往上凑。你有风雅,我灵动,信来信往,青春最美的流动。
当然小茵也不赖,她的文字温润柔雅生动活泼,古文底子也很好。这样的通信,是彼此的温暖滋润,也是写功的比拼。总之,信里自有颜如玉,信的履带,运载着感动,憧憬,还有青春的萌动的小情怀。象一条明快的小溪,两岸野花明媚,天空高阔,清风流淌。每次收到信,心里都低低的,却开出朵花来。
这朵花,有小雏菊的清灵,有玫瑰的娇艳,也有牡丹的雍容。美的天下仅有,冠绝古今。有一个晚上,躺在被窝里,还没熄灯,小茵反复翻看着信,那潇洒的字,个个有如天堂,好像还活色生香,色香味俱全。她问同学:什么是“云想衣裳花想容”。偏偏这句诗没读过,不懂。整个宿舍女同学哄然,哇哇,谁说你“云想衣裳花想容”,哇,有故事……
小茵没想到这句诗的“桃色”,悔死了,早知道不问,自己还露怯了,唉……
表哥为什么说我“云想衣裳花想容”?她整个晚上斟酌着,一刻也睡不着。
所有的信,她奉为珍宝小心收藏。几张破旧的纸,但是对于小茵来说,它比钻石还熤熤发光。小茵喜欢经常拿出来仔细品味,反复翻看。好像里面有永远品不完的酸甜的味道。
03 却把青梅嗅
酸酸甜甜的青春,就在学习的一周又一周的重复中挥霍着。学习比较枯燥,最盼望的是周末。有约会的周末最值得期待。小茵在每天的课堂、宿舍、饭堂三点一线中穿逡,有时候路过清芳园,那棵古老的树下,庞大的树冠下,偶尔会散落星星点点的成熟的红豆。很多很多女同学会去树下捡红豆。捡到又红又艳的红豆,都会小心翼翼的珍藏。寄信的时候,放两颗在信封里,连着信一起寄出去,想象着收到红豆的惊喜,还有关于红豆的绮思就会涌上心头。那种甜蜜无以言比。
到学校对面的北郊公园散步,在湖里泛着轻舟,君坐轻舟头,我坐轻舟尾,相对两无言,默默思如漪。省城著名的植物园、师范学院的小吃一条街,理工大学的炒田螺……快乐的足迹洒遍整个省城。青春相伴,两小无猜。一个眼神,一声轻唤,无需过多的言语,少年的纯美就溢满心胸。“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青涩,甜蜜,却又暗香浮动,真是少女情怀的绝妙的捕捉。
偶尔回忆,小茵觉得,那是她一生中的最美的时光。
最美的时光总是走得最快。
04 菠萝啤表哥
大表哥很快毕业,他要忙着毕业论文,忙着自己找工作,渐渐的他们联系少了,淡出了小茵的生活圈。小茵也经历了很多其他的事。学习,交友,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没有表哥来探望她的日子。
有一天,大长腿表哥大阔步走进了校园,走进了宿舍,宿舍里的同学都熟悉他,跟他混成了好朋友。表哥说他进了一间食品厂,做菠萝啤酒,然后我们戏称他叫:菠萝啤。
菠萝啤没有再她出去玩,到处吃好吃的东西,没带她一起骑自行车,蹬那个高高的坡,每次小茵追不上,太吃力,都只能下车来推,远远的看着前面的表哥,还在往上冲。
有一次,小茵去打表哥,一大早,表哥出去吃早餐了。同住的人看到一个娇嫩的小姑娘来看他,打趣的说,唉哟,大班回来一定高兴死了。那天,小茵拿了去市夜时,精心挑选的雨花石送给表哥。表哥没说什么,只是收起来,好象不太在意。小女孩的心思,男人不懂。
菠萝啤表哥有了女朋友。小茵听表哥的同学说,他在附近一个大学借了一间宿舍,准备读研究生。有一个同乡的女生经常来找他。学霸表哥一身的学究气,但是也扛不住美女红袖添香的诱惑,他最终没有考上研究生。听说他准备结婚了。
05 风花雪月的开始,平淡无声的告别
小茵毕业的时候,甚至没有通知表哥,因为表哥几乎没有了消息。毕业时比较混乱,忙着毕业论文,忙着考试,忙着写同学录,忙着告别。毕业的聚餐,很多同学喝了酒,哭了。他们唱着童安格的歌,嘶吼着,好象一场壮烈的演出。他们是当仁不让的情感主角。很多很多故事浮出了水面,谁谁原来在谈恋爱,谁又暗恋着谁。小茵好象没什么感觉,毕业就是毕业,根本不必波澜壮阔的告别,也不是寻死觅活的远离。小茵好象比较冷漠,少根筯。
深夜里,有很多同学相约着出来夜聊,在清芳园里,三五一群。小茵也给同学叫出来,有一个平时很古怪的男同学,对着小茵一通表白,尽管他别扭的家乡话很多听不清楚,小茵也大概知道,他说他一直喜欢小茵,即使小茵拒绝他,他以后毕业工作了,也要去找她。小茵听着,好象主角不是她,她不起一丝波澜,只是心里觉得讶异,这个怪豆同学,怎么会喜欢我呢?
回家的行李好重,小茵很讨厌,她不会收拾自己的东西,也不喜欢太多的累赘。兵荒马乱中丢了一本初中同学录,倒是让她心疼得要死,耿耿于怀。
表哥,好象在她生活里丢失了。
06 陌上归人少
一晃好多年,表哥的孩子也上大学了。他们相忘于江湖,在各自的生活中南辕北辙。小茵回到了自己家乡一个小城市工作,结婚生子,安于天命。
小茵把上学时期的一大包信件,放在自己父母家里,她想着,等老了,慢慢翻看书信,她要写一本回忆录。
前几天,妈妈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小茵,妞啊,我把你存的一大袋信件,全部烧了。小茵很生气很生气,她在电话里怒怼了妈妈,烧了信件,烧了她全部的回忆啊。小茵觉得她还没到跟过去一了百了决断。每每想到这种痛失,她心揪得想哭。
他怀念那个人,怀念青春时的那座城。那个城市有他。她的心里,住着他,那些信件,缄封着他们曾经炽热的青春。
突然有一天,微信里表哥告诉她,他回来了,在父母家里。小茵赶紧过去看他。
小茵穿了一件红色的宽松的毛衣,有成熟的饱满,却还保持着少女时的清秀。表哥看了一时微愣,后来发了信息告诉她,你今天真美。
出来的时候,表哥送小茵回家,送了一程又一程,差不多散步回到了家。表哥怕小茵急着回家,几次告诉她,你自己先走吧,我慢慢自己走回去。小茵心头突然涌起千般缱绻,她愿意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小茵说,没事,我想跟着你一直走,也许,这样一起走的时光,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有了。
突然涌起,青春不再,多少梦可以重来。
她送给他一首小诗:少年心,中年路,廿载情愫,深一步浅一步,直走到沉云落暮,夕阳无归处。
蒹葭苍苍蒹葭老,叶子黄时,陌上归人少。
无戒21 天写作训练营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