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儿子上了一天网课,窝在儿子书桌旁的小床上,几乎一个架势没动。只感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浑身不对劲儿。于是满嘴溜出来对儿子学习的不满,借以发泄自己的不舒适。儿子今天承受力不错,既没两眼喷火,拂袖而去,也没双眸含泪,而是定睛瞅了我两秒:“妈,您窝在这儿脖子里的褶儿活像鸡皮!”“你小子不就是说老娘给你累心累得老了吗?”儿子“嘿嘿”两声没再理我,倒是自觉地写作业了。我懊恼地瞅着手背上陡然出现的纹路,想象着儿子对我脖子的形象描述,无法描摹的心情油然而生。
突然就老了呢。
我们家住四楼,脚底下二楼住着某单位有名的“大美人”,记得当年初见,可以说是柳腰婀娜,肤如凝脂。可是时光依旧催人老,不管你曾经美不美。那天下楼,和儿子正碰上,儿子顺口有礼貌地叫了声“奶奶!”我心里那个别扭啊,倒不是儿子凭空给我降了一辈儿,只是感觉到美人迟暮的伤感。
我家住四单,三单元一楼住着曾是我儿时娘家的邻居,总印象他家叔高大帅气,婶儿娴淑温婉。可时间还是对他们没停下雕琢,把婶儿刻成了一位和蔼的奶奶,叔俊朗的脸也满是慈祥。
和同学聚会,看着眼前一个个昔日如花的脸,如今也只能靠刷上层白色“塑料浆”来遮遮黄色,看着一个个眼角陡然出现的密密的纹路,我有些窒息,明明自己在照镜子!
老啦!
几年来,几位亲人的相继离世,更体会到了老的含义,更感到了时光的飞逝。
我问儿子:“你觉得时间过得快吗?”正如当初母亲问我。儿子说:“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什么时候才长大啊!”也正如当初我的回答。时光依旧荏苒,回答依旧轮回。
那日,在厨房边做饭边听窗外呼呼的风声,不觉悲从心来,泪流满面。儿子见了:“你又想你妈妈了!”
当初儿时,记得母亲也是突然的满眼泪水,说是想姥姥了。母亲和我一样是“老生闺女”,大舅家表姐都比母亲大。母亲说起她结婚后,姥姥琢磨闺女该来的时候总是到村口等。
还有我大姑。我学龄前父母上班忙,奶奶身体又不好,只能把我放到老家和奶奶一起。大姑家在邻村,她两头跑着照顾我们,模糊中奶奶没了,有次我们在院子里玩,听到大姑在屋里突然地哭泣,以前老人都是会“唱哭”的。我不解地问旁边的哥哥们,哥哥说:“大姑是想奶奶了!”
是啊,是想妈了!想妈的感觉只有没妈了才能想得如此完整。
七叔大我十岁,我爷爷是他亲大爷,他妈是我二奶奶。七叔从小在外练武术,辗转青海省队等,最后在秦皇岛安家。在省队时一年难得回家一次。有次回来,我和他一起回老家,进家二奶奶不在,说是在地里,我们一起去地里寻,七叔喊:“妈妈!”我于是和他一起喊:“妈妈—”我听到了七叔,一个幺子内心的孤单和渴望。可等二奶奶离世后,七叔回家奔丧,嚎的那嗓子“妈”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想妈了,年纪大了,越来越想。 看着欢蹦乱跳的儿子,不知以后的他是否也会如我一样。
我于是坏坏地对儿子说:“快点写完作业,我们出去溜溜!”儿子登时满脸的欢喜雀跃,小脸沉下来,全神贯注!嘿嘿……
晚饭后,疫情后第一次出门溜了溜,外面人渐多。路两旁满是绿色,不知名的花开的正艳。春去春又回,自然更替,是任何都阻止不了的!
走在春天的路上,精神满满,白天在家中的不适一扫而光。走在春天的路上,和儿子手拉手,想起了和妈妈在一起时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