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终身大事》
这是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剧作,写的是一个留学东洋的女士田亚梅与留学期间结识的陈先生相爱,但母亲因为算命的与菩萨的预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本来不迷信的父亲也搬出了族谱,说陈田五百年前是一家,反对他们在一起,最后导致田亚梅离家出走的故事。
除了剧中角色的勇敢姿态外,情节说不上如何好。离家出走不是什么新时的题材,先生的小说《伤逝》写得就不错,《终身大事》若是续写下去,田亚梅女士很可能也会被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那时候,估计一些评论者又会高举封建制度杀人无形的大旗,扭头去大骂根深蒂固的封建社会遗留的传统思想,而没人会关心当年追求自由恋爱、个性解放、婚姻自主、男女平等、民主科学、离家出走的女人们了。
终身大事自古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因为在婚姻一事上没有权威专家一说,不过旁观者的意见可以试着采纳一两点,不可不信,不可尽信。在我这个成年人眼中,父母在家庭大事上的观点确有可取之处,当他们的生活焦点从爱情转移到下一代身上,再排除一些不完整的畸形家庭环境,普通的三口之间五口之家所谓大家长们的出发点大部分一定是儿女的利益。孝顺这个词,有人拆开来理解,作孝而不顺,可见在顺字上大家的分歧比较大。顺的反义词是逆,有个成语叫逆来顺受,显然是贬义色彩浓烈的词语,但扯远一些,似乎又跟前面几位作者们的共同话题国民性有脱不开的干系了,都多多少少说过中国人的耐性堪称世界第一这样有切身感受的话,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对父母,孝不用多加嘱咐,唯独不可太顺,必须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有人沉默,有人低眉顺眼,这都不是好榜样,先做一个健全的人,再来谈自由的问题。
谈到戏剧中的田父田母,天幕完全相信菩萨和算命的瞎子,田父是个半新半旧的人物,有旧思想,也学到了一些现代科学知识,但家族制对他的影响远超过其他,貌新实旧,受批评在所难免。从未露过面的陈先生,一张纸条引得田亚梅走出家门,从而前途难料,或许殷实的家底会给他们一份爱情的保障,但愿他们不会成为子君和涓生。
丁西林《一只马蜂》
闹剧的笑是哄堂大笑,喜剧的笑是令人会心的微笑,正如丁西林本人所说,喜剧是一种李歆的感受。
《一只马蜂》讲述了一对青年男女追求自由恋爱,男方的母亲吉老太太想将女方介绍给她的侄子,女士余小姐说谎同意了,实则借父母不想女儿嫁给医生的明确态度拒绝了吉老太太。吉先生与余小姐的爱情是瞒着双方父母的,吉先生说出口的很多话都表明他本人是一个先进青年,追求自然的人生和爱情,但追求的方式却是欺骗和说谎,滑稽却也符合人物的立场。从头到尾我没有找到明确的表现吉先生和余小姐爱情的语句,直到结局时作者说“为他两目的诚意和爱情所动”,可这大概还没够得上成为爱情的分量,作者很乐意在剧中展示说谎的艺术,爱情一说或许也有谎言的成分在。
丁西林写的角色逻辑真是诡异得很,“所以什么谎都可以说,只要说得好听,”可此后吉先生又说“一个人说谎说太多了,总有一天,转不过弯来,要露出马脚来”,他甚至认为“最高贵的是美神经,一个人一旦结了婚,他的美神经就迟钝了”,实在让我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有一点是很明确是,美神经不过是给人一个向往美的机会,绝对不是生命中最宝贵的,在现在这个号称“一个不自然的社会上”,值得宝贝的人物太多了。
《一只马蜂》的人物安排创造了二元三人的戏剧模式,使生活中嬉笑的喜剧事件得以搬到舞台上,这是现代的一种新戏剧。当代的戏剧似乎不太受年轻人欢迎,再传统的剧种,昆曲也好,黄梅戏也罢,不主动靠近浮躁得上天入海的年轻人,迟早会被摆到博物馆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