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两天的朝夕相处和近乎一夜的秉烛长谈让我对小荷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而对于我,小荷却早在佳莺常常提起的茶余饭后,午休睡前亦早已有了初步但却全面的认识,并对其中一些细节记忆犹新。
“上次你从乌鲁木齐回南昌,佳莺告诉我她要去陪你,是我帮她买的飞机票并送她去的机场。那一阵子,她与我谈论你的次数非常频繁,你儿时的成长,原生家庭里无谓的牺牲,和为学业与感情拼尽一切的付出……我都深深的理解并懂得。”——那日清晨,我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时小荷半卧在楼梯床的下铺缓缓地说“等你收拾好了我马上起来,我头发短,不用梳,用手扒拉一下就很有型,然后擦个防晒霜,我很快的。你别急,慢慢来就好啦。”语气中透着真诚的温柔和耐心。
常常神思恍惚、丢三落四的我,临出门前突然想起因晚上聊天到凌晨睡眠不足脸色不佳是不是应该打个腮红遮遮丑。于是开始嘟嘟囔囔、急急赶赶地翻我的旅行箱包找胭脂。找了十多分钟,最后发现那个小巧的胭脂盒原来早就静静地躺在我挎在身上的贴身包包里了,如获至宝般地拿出来指着它嗔怪道:哎我说你这个小妖精,我找你找的晕头转向,你好歹答应一声啊!害我找那么久,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真是的……如此这般,吧啦吧啦一大堆。看我一脸惊愕又忍俊不禁的傻妞模样,小荷开始大笑起来。她说,“你个傻孩子,你的胭脂盒要真能说话我们不得吓死啊?我们还没结婚,还想多活几年呢!难怪佳莺一直讲你可爱,但她却忘了说你这么臭美,还健忘症加强迫症哈。还说人家是小妖精,且不知道谁才是小妖精。你个臭美的小妖精。不过呢,我曾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里面有写道过早患上老年痴呆的人骨子里都是情种。”
我撇了撇嘴,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笑笑没有说话。毕竟,这样的话我是早就听烂了的,已经练到了左耳进右耳出的神仙境界,你说你的,我依然故我就是了。并心想,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会心有灵犀心心相惜呢?还有佳莺,她若不重感情又怎会一次又一次地为爱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且一直对我情同姐妹不离不弃呢?
有了胭脂的画龙点睛,仿佛刹那间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终算是美美的化了个淡妆。
那天依然是一贯的清汤挂面的中长直发,乌黑蓬松的偏分刘海稍微有点自来卷。从南昌带来的一件鹅黄色的无袖碎花裙,外披米色复古镂空针织小披肩,一双白色中跟凉鞋,出了电梯才想起忘记带耳环,又回头去房间拿。小荷看了看我的耳朵颇不以为然地说:就这?这也太玲珑了吧!你耳朵贴面,从正面几乎都看不到耳朵,更何况这玲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耳环?你这戴了耳环和没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立马反驳道:正面看不到但是侧面可以啊,我喜欢啊,不行吗?我又不是你,连耳洞都可以不打。。。话音刚落便顿觉自己有点无理加无礼,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一下嘴巴,慢慢低下头。
虽然和小荷见面前通过佳莺让我们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和相互的好感,但毕竟第一次见且刚刚相处才几天,我这样直接到刻薄的语言恐怕会伤了和气吧?万一让人家生气不快又如何是好?——正纠结着要不要道歉的时候,小荷突然一个踏步走到我对面诙谐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一番,包容地笑笑说:你这样朴素且不失美感的配搭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挂历画。而一身日常的简约衣裤加拖鞋墨镜的小荷和我走在一起似乎与我一同穿越到了八九十年代的中国。
一起吃广东特色早茶时,小荷告诉我,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比如她,因为工作繁忙且纷杂,在商海里独自打拼,要面对各色人等,工作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孩子一样的女强人是她已经习惯了的保护自己的方式。而我当钢琴老师,又宅到无以复加,生活圈子单纯单一,自己看起来温婉优雅是一件极合时宜的事情。且我这小学生的身材,站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即视感。加上性格温和与人为善,我的工作环境中,都是孩子妈妈和我对接工作,所以整体比较安全。她说,这次来珠海,她作为东道主亦会尽职尽责护我周全,请我放心。
我点点头,以示感激与赞同。并不擅长夸人的我,心里却对她缜密的洞察力油然升起满满的佩服之情。
在著名的情侣路散步时,突然收到佳莺的消息,她说男朋友的母亲车祸撞伤了右腿造成粉碎性骨折,她要留在东莞照顾伯母,这次恐怕不能见我了非常歉意,日后再聚,一起去旅游。并打来电话再三叮嘱小荷请她一定要好好照顾我。
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照顾未来的婆婆说明什么?一来,证明他们的感情稳定,对方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更何况是没有重大变故就要相伴余生的准婆婆。二来说明佳莺亦是个眼光长远,顾全大局且良善有责任心的姑娘。且此次意外的劫难更能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和男友的家人培养出来的感情更显真诚明理。
不觉重色轻友,反觉深明大义。她的这个决定,我们自然是无条件地赞同并予以诚挚的祝福。
虽然少了佳莺的存在,我们就少了一份乐趣,但小荷仍不遗余力地一尽地主之谊带我到处转,到处玩,到处吃,处处皆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态。
探索这个城市的第一站,便是去我神往已久的香炉湾渔女雕像——在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海滨城市里,珠海渔女是珠海市的象征,那是中国著名雕塑家潘鹤的杰作,亦是中国第一座大型海边雕像。
到如诗如画的香炉湾一睹渔女的风采几乎是每一个栖居此地的人必经之旅。尤其对于爱情有着无限浪漫幻想的女子来说,翩跹缥缈的渔女和她曲折梦幻的爱情故事因自带光环而颇具吸引。
我亦是不可免俗的其中的一个。
无奈天公不作美,除了在海滩游泳那一日是让人豁然开朗的晴空万里以外,其余的几天几乎皆是烟雨阴霾。令人称奇的是,两次去著名的情侣路看渔女时天空都下起了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太阳雨,海面雾气缭绕,如同仙境。而人人为之赞叹的渔女姑娘则如同一位落入凡间的仙子,娴静地托着一枚珍珠伫立在海湾,守护着这个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的城市。慕名而来的人们接踵磨肩,只因完美主义且强迫症的我想要一张和渔女两人单独的合影,以至于我们走在人头攒动的桥上,等待一个适合拍照的时机等了两个多小时仍然没有等来。
我只好找了个相较之下人迹稀少的礁石坐在那里默默地和渔女说话。——那些平日里无从诉说亦不必多言的内心的声音,孤单的童年,动荡不安的青春,朦胧不明的情感……所有这般深深印刻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仿佛这压抑太久的思绪,诸多的感慨,终于有了可以无声告别的去处。
是啊,何处诉说,又从何说起呢?——我本身就是故事,比我身边许多姑娘都更为曲折离奇的故事。哪个艺术家又能如此的创作呢?
不知道当时那些擦肩而过的旅人,有多少是和我一样的,在见到渔女的那一刻,恍惚之间仿佛她是一位前世的故人,在今生的轮回中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重逢叙旧。
不觉望着渔女出神,直到小荷跑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喊我一起午餐时才如梦初醒般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然后我们去了美轮美奂的海滨公园,童话世界般的梦幻水城,还有我之前虽未曾至却心向往之的“珠生于贝,贝始于海,日落于天,月出于海”的日月贝大剧院……日月贝承载了珠海这座城市最为美好烂漫的律动。我想,世人所称道的珠海的浪漫就是连剧院都是海的模样吧!那真真切切的唯美浪漫到无以复加的美感。
一路上我时而沉思不语时而像个孩子般欢欣雀跃,闲时看云,忙时摘花,追逐一只蝴蝶的身影一不小心和路旁的椰子树撞个满怀。小荷则成了临时摄影师,拿着我的小相机一路跟拍,时不时被我与生俱来的忧郁与风趣并存的风格而逗笑,偶尔也会把相机递给凭直觉信任的路人让其帮我们合影。
一次因走了很远的路,身上带的饮料喝完了,口渴难耐,附近又没有小卖部,我们却因讲话太多感觉嗓子都要干到冒烟。情急之下,这个智勇双全的姑娘突然灵机一动,一路小跑,边跑边对着距离我们大约三十米左右的路人挥手大声呼喊:“喂,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啦,不好意思,等等我咯!”很快的,追上这个路人,继续用流利的粤语询问他有没有水或饮料,可不可以卖给我们两瓶,一瓶也行。巧的是,这位热心的本地人还就是沿途卖水的散户,且正好仅剩两瓶矿泉水,准备卖完了就收工回家,并告诉小荷这片海区比较偏僻,两个女孩子家家的尽量别多逗留,早点回家。小荷听罢一边道谢一边喜出望外地买了两瓶当地企业出品、名为“珠海汪之洋”的矿泉水,一手握住一只然后迅速转身朝我飞奔过来,递给我一瓶,一起痛快饮下,酣畅淋漓,开心地如同两个绝境逢生的非洲难民。
时隔多年,这个至今仍在通讯录中被我备注为小荷的姑娘在细雨中的珠海街头挥舞着双手一路狂奔只为买水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天。
戴着游泳圈和邻家小女孩一起在海湾的浅水区游泳,笑逐颜开;去香洲区的海鲜餐厅吃半斤一只的大龙虾,芥末酱蘸螃蟹,香酥鱼籽,回味无穷;到梦幻水城里玩冲天大回旋,从高空塔台处进入滑道,通过滑道内水流的作用,滑具来回摆动或旋转,体验高速落体式的滑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滑道里想到自己同样未知的未来不禁黯然神伤。极速的高空恐慌加上对未来的极度不确定感让我多日来努力搭建的心理堡垒顷刻崩塌,眼泪决堤而下。急速滑出滑道冲到水里的那一刻要已分不清哪滴是池水哪滴是泪水。
身轻如燕且不会游泳的我在飞速落入水池后并未能像一同玩这个项目的其他人那样稍作调整就能晃悠悠的站起来,而是很快地便重力失衡,慌乱下本能地吓得尖叫的我只得胡乱地在水中手舞足蹈,一气乱抓,最后徒劳无功精疲力竭地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站起来。水中的工作人员见状赶紧游过来一把扶起一脸茫然、惊魂未定的我惊呼道,你不是小孩子啦,这么浅的水怎么还能呛到?我尴尬又气恼地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了!然后狼狈地爬上岸落荒而逃。。。
小荷远远地拿着相机捂着肚子在一旁笑到岔气,从此逢人便说,给你们介绍一下哈——我身边这位,我的好朋友楚楚姑娘,她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可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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