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小说在写作技法和行文表达上不存在什么问题,这些方面在过去文学作品的基础上是继承发展的,与世界文坛基本接轨。在描写社会生活揭露社会问题上也颇有建树,最高奖项的斩获,肯定了其应有的价值。
但是,读一些具表性作家的作品时,某种欠缺感会愈来愈明显,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在塑造人物,特别是女性人物上,中国当代文学不说是一片荒漠,至少是乏善可陈。女性形象在文学作品中,特别是有爱情故事的作品中重要地位是毋庸多言的,而中国当代小说在这上面的硬伤是致命的。
读他们的作品时,总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是看到一些唐传奇宋话本里的女子经过改头换面走进书中来了,时代最接近的也是蒲松龄故事里的狐仙。这不能不说是种倒退,不要说没有超越刚刚过去的民国时期,甚至都没有达到红楼梦人物的思想高度。
曹禺张爱玲沈从文是刻画女人的高手,不同阶层不同环境不同身份不同性格,无不显示出时代烙印,让人可以通过这些人物见证特定时期各色人等的命运从而达到认识历史认识社会认识人性的目的。同时期其他作家在此上也多有诸多亮点,比如莎菲孙柔嘉苏文纨邓幺姑,哪怕只说一句话的九斤老太和祥林嫂,也深入人心极有说服力。令人惋惜的是,这一传统丢掉了。
由于塑造的女性形象落后陈腐,老让人觉得贾平凹莫言苏童等人其实就是一些群使用现代写作工具的老夫子,现实生活中和女人交往时一定是戴着面具深有隔膜,不可能有过深入的交流和理解吧。
当代女作家呢?很多都以自身经历作题材,形成一股名为女性文学的潮流,但写来写去超不过一个自己。其实只写自己也可以达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高度,比如杜拉斯写情人,可惜由于多方面原因的限制,看起来相当长时间内是出不了这样的大作家了。
方方的写作视角大些,有男作家的头脑和眼光,她着眼于社会,和时代联系紧密,可惜离开她熟悉的环境时,她笔下的女人只成为时代的旁观者,毫无个性和价值可言。严歌苓算是写女人写出名的,她笔下的女人不可谓不形象丰满有血有肉个性鲜明,从这些角色身上可以看出她想要塑造出能代表中国本土女性集大成特质的伟大形象,就像飘里面的郝思嘉,成为美国女性精神的象征。可同样由于对自己不能真正熟知对象的距离感,让她笔下女性要么小众,要么生来就是那么坚韧强大,严重脱离现实,让人好像在读一个大女主的传奇故事。王安忆着力刻画上海女性,功夫下得深,应该是有成绩的。她的代表作我没读过,从几个短篇来看,依然没有超越张爱玲的思维。
偶尔也有些接地气具典型意义和时代特征的女性形象的出现,比如张承志黑骏马中的额吉和索米娅,就是很好的草原母亲形象,张曼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中的女知青,张洁祖母绿中当代女知识分子形象也不错。这里不得不提王小波,他笔下不管现代女性还是古代女性,在过去女性形象上是有突破的。只可惜,这些都只能算吉光片羽,不能形成强有力的支柱,撑起中国当代文学坍塌的那一角。
有人说作家的写作技法是可以习得的,而决定一个作家写作上限的是不能习得的个人高度敏感,特异思维,和最高善良,因此断言我国当代出不来文豪是因为这些人先天不足。我不相信我国当代作家群中就没有天赋异禀的人在,那到底是什么限制了他们的成长空间,有时也应该找找外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