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1856年的大清国,彼时咸丰皇帝已即位了六年,他展现出了一位明君的雄图壮志,锐意改革、整顿官场、扶持经济,虽然国家内忧外患的势头难以逆转,但在他的统治下,商业一度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势头。
天津作为历史悠久的经济重镇,在当时有着“八大家”富豪之说,这“八大家”的生意各不相同,有依靠盐务的四家,依靠粮业的三家,还有依靠海船业的一家,其中最早的富豪起家于乾隆年间,发展到咸丰年间已达到鼎盛时期。
这经营盐务的四家,分别是宋家、沈家、吴家、姜家,现在都在东门里住,宋家是地地道道的老天津人,3年前才搬到这里来,沈家、吴家、姜家是8年前一起从直隶来这里定居的,在直隶时这三家人就是邻舍,搬到东门里后依然毗邻而居,关系非常亲密。
沈家人丁不旺,到这一代仅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名叫沈德昌,今年16岁;吴家主母年轻时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到了三十多岁的中年才生下了小女儿,取名吴秋霜,今年14岁。
从沈德昌3岁开始,父亲沈良弼每月都会带着他在灵堂祭拜母亲,当他渐渐长大成熟又上了学后,越来越能听懂父亲在母亲灵位前说的话,才发现原来母亲生产时遭遇了血崩,生下自己后便撒手人寰,从那以后父亲对母亲日日思念,也会经常给母亲写信。父亲对母亲的爱让他感动,也让他对爱情逐渐产生了懵懂的向往。
但是,3岁那年的沈德昌也有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就是父亲经营生意非常繁忙,能陪伴他的时间不多,而家中又没有兄弟姐妹,这让他感到十分孤单,幸好吴秋霜的奶妈总爱抱着她在门口晒太阳,沈德昌就会过去逗小妹妹,看到她眉开眼笑,沈德昌也觉得很好玩。他从看着吴秋霜学说话,到领着她在门前跑,再到二人结伴去学塾读书,他们不仅是邻居,也成为了朋友。
然而日子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在沈德昌8岁刚搬到东门里的那年,有天他正在吴家门口等吴秋霜一起出去玩,突然感到后脖颈一阵剧痛,一下就晕了过去。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粗麻绳紧紧绑住,嘴也被一块臭烘烘的破抹布堵上了,味道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他看见面前是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自称是他的表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舅是个喜怒无常又十分暴力的人,总是动不动就打他耳光、用柳条抽他的身体,最开始沈德昌怒火冲天,可没办法说话,只能在心里痛骂他,后来被打的浑身是血,只要看见这个变态站起身来,就吓得抱住头浑身发抖。表舅还说要慢慢折磨他,好以此来泄愤,谁让他的父亲沈良弼阴差阳错娶了他爱慕的表姐呢。虽然3天后父亲救了他,但这几天的可怕经历还是让从未受过苦的富家公子沈德昌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从那之后他变得很胆小,尤其害怕失去安稳的生活现状,在他最惊恐不安的那段时间里,是吴秋霜一直在身边陪伴他、关心他,从此以后,他就总是找吴秋霜去玩,吴秋霜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
吴秋霜这个女孩很独特,她并不是一个传统的闺阁少女,只是在她3、4岁的时候,她和其他女孩的不同还没有完全显现,小姑娘也总是缠着母亲讲故事,最喜欢听的是外公家的故事。母亲说,外公年轻时非常有本事,曾经当过戍边大将,官职最高做到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这是一种武职京官,主要负责保卫京师安定,职责重大,外公为人正直忠诚,曾定下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家训,叮嘱子孙都要遵守。母亲还说,她的兄弟们都被从小严格训练,人人习得了一身好武艺,在她出嫁之前,他们先后都成为了各个地方的军事官员,也有人参战后为国捐躯,可以说得上是一门忠烈了。
小小的吴秋霜在听这些故事的时候,一次次被外公和舅舅们为国奉献、忠诚无私、无畏死亡的精神折服,甚至总是想象自己如果是一个女英雄会是一种什么模样。
吴秋霜的母亲思想非常开明,对于这个小女儿也倾注了满满的爱意,她并不强迫女儿去学女红,也不给女儿读《女戒》这样要求女子循规蹈矩的书。她看到了孩子的兴趣所在,就给她读《史记》、《三国演义》,讲杨门女将的故事,甚至经常带着她去演武场看武术训练,这样被培养长大的吴秋霜,逐渐成长为了一个有主见、自信真诚、充满家国情怀的女孩。
在两个少年人长期的相处中,吴秋霜的独特气质深深吸引着沈德昌,他不仅被她的真诚自信感染着,她极有主见的性格,也让温和胆怯的沈德昌佩服不已,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可爱的女孩,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沈德昌时常会不自知的用饱含深情的眼神看着心上人。而吴秋霜这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当情窦初开之际,谦谦君子沈德昌同样让她心动不已,加之一直以来总是照顾她让着她,她渐渐地也坠入了爱河。
除了沈德昌以外,吴秋霜还有一个闺中密友,是姜家的二小姐姜苗,她今年15岁。从小姜苗就很喜欢和吴秋霜黏在一起,沈德昌去找吴秋霜10次,有6次都会碰到姜苗在吴秋霜房间里。他一直以来对姜苗并没有太多好感,并在心里偷偷给姜二小姐起了个绰号——“管得宽”,因为不管任何事情,只要让姜苗听说了,一定是要热情的给别人出出主意的,哪怕和她关系不大,即使她有时出了臭主意会感到难为情,但事后依然不改自己多管闲事的爱好。她对自己的评价很高,总是说“我是最适合当好朋友的人”、“对朋友掏心掏肺”之类的话,只是在其他人看来,更像是她爱插手别人的事情。
但沈德昌对姜苗的意见只会放在心里,从未见过母亲的他,渴望女性的温暖,只要和她们在一起,他就有说不出的安心,所以对于女孩们有一种无法抗拒、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他的体贴和善解人意让女孩们都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在几个人长久的相处中,姜苗尽管有些粗枝大叶,多年下来也察觉到了两个朋友之间的特殊情愫,周围的人更是把吴秋霜和沈德昌的两小无猜全都看在了眼里,觉得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因为二人门当户对,双方长辈也很支持这段感情,在沈德昌过完16岁生辰后为二人定下了婚期。
沈德昌一直期待着将自己心爱的女孩娶回家,如今定了婚以后,更是日也想夜也盼,渴望婚期早点到来,这样盼着盼着,终于到了纳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