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我在回家路上,看到小区公告栏里面贴了请勿打扰高考生的告示,才意识到又到了黑色六月,又有一批高三的孩子们和家长们正在经历这个焦灼的六月,这一起心动念,思绪也跟着回到了高考。那年,我18岁。自己的高考信心不大,却很淡定。那年,经历了太多事。比如,莫名其妙的情窦初开和失恋(八卦心先收一收,我无心聊这些)。还有,班主任莫名奇妙地出了车祸去世了。对于要高考的孩子,这无疑是打击。
高考前的几次模考,我的成绩一直在中不溜转悠,还记得倒数第二次的时候,教语文的班主任带着他帅气的笑跟我说,你这次25名了,上次多少来着?22名是吧?我说,是的。那时,我刚好失恋,心态不怎么好,班主任很睿智,他说,不要着急,现在离高考还有五个月,一百五十天,每天提高一点点,积累起来,到了高考就是很多分了。恩~积累量变总会引起质变。我很信服他的这套理论,于是,心态变好,开始积累,背了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把出的错全部弄会弄懂。
晴天霹雳的是,那次谈话没多久,他车祸了,在医院住了六天,那六天里教室里每天都很沉重,没有人嬉笑打闹,课间操也有很多人不去。新代课老师上课,我从来不抬头看她,下午的加课,如果是语文,我必定自己跑到天台上去复习。后来学校组织去医院看他,装了几辆公交车,在ICU门口排着队一个个看一眼。再后来,他就去世了,32岁,我现在都过了这个年纪了。
为他,我和同班闺蜜驴,着实疯狂了一把。我们趁午休,偷走了同学们给他折的千纸鹤和幸运星,没有请假,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去医院找他,太平间说他被接回家了。我们很伤心,把代表同学们思念的千纸鹤和幸运星洒到大海里,然后凭着记忆中他生前提起的村落,取了银行卡上仅有的99块钱,打车去了那里,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到了他家。中途过了上课时间,我们还是费尽周折找到了一个同学的手机号,让她帮我们请了假。
我们没在他的家里见到他,我和驴在他家里,看了他的相册。哭了半晌,看一张哭一会儿。在他的卧室里,在大床边上支了一张小床,因为他总是陪我们下晚自习晚归……听他的妻子说他的生前往事,说的人和听的人哭成一片,那天我们俩哭干了所有的泪,回到了学校。班长问,你们去哪了?我们轻描淡写地说,没去哪。第二天,有老师来找我俩,说让我们还回在他家偷偷拿回来的照片,因为他的妻子也没有底片。几天后,殡仪馆的告别仪式上,我们得以看了他最后一眼,很安详,睡得很熟,还是那么帅。
后来的我,再也没如此疯狂过。最后一次模考,成绩上升到了第三名,我自己一个人闷着,想象着他会如何跟我说,或许会瞪大眼睛笑着说,厉害啊,继续保持啊。或许会什么也不说冲我微笑着点点头,这变成了永远的谜。
高考那两天,我很紧张,尽量让自己不紧张一个重要措施就是,自己去那个陌生的学校考试,因为父母同行会制造更多紧张气氛。考试期间也有遇到同学,或有父母陪同,或没有。有一个同学在吹嘘自己如何在考场作弊,我心底里还暗暗惋惜自己怎么不会。
那年,是1999年,家里并没电脑,标答出来之后,我想对一下,刚好有个同学约我,于是去了。印象很深的是,对语文答案的时候,我对一个就对一个,那个同学,是个文艺生,她说,这个答案是不是有问题啊,我怎么都不对啊。说的我心里也发慌。
那年我考的是全班第一,是我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我还记得,语文、数学、英语、文科综合,全都是超出平常的分数。志愿报完后,约了几个好友,去山上看了他。迎面见到了他弟弟,我们都吓一跳,跟他长得很像。他坟前摆放了不少花束,不必猜,定是学生。
填报志愿的时候,全班清一色地没有填跟中文或者汉语有关的专业,还记得我们班有个班主任的得意门生,古文学的极好,全班不知道的典故她也都知道,她也没有选择跟中文或者汉语有关的专业,或许真的痛了心吧,高三毕业的孩子,承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教育。
有的时候,向死而生,真正懂得了死亡的意义,我们才能够活的更加用尽全力。时光无情,珍惜所有,因为,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