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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日娘满月”在鲁西北的农村格外重视,一九八九年秋迎来了何斌一周岁的生日,何家计划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
过去的宴席一般会选在家里举办,自然要请一个有手艺的厨师来掌勺,何学仁思来想去还是邀请了本村的张有林。张有林兄弟三人只有他成了家,其他二人都打了半辈子光棍,但他们兄弟三人却各有营生的手段。张有林跟着老师傅混了几年红白喜宴,自然学得了几分厨艺,张有春编了一辈子竹筐,张有良也当上了羊倌。
何卫东和春英结婚的时候也是请了张有林掌勺,他的拿手菜,醋熘白菜、拔丝地瓜和糖醋鲤鱼,受到宾客的赞赏,尤其是糖醋鲤鱼从造型到色泽,再到口感堪称一绝。农村的喜宴鲤鱼是一道硬菜,往往鱼做的好不好决定了厨师的水平,也决定了东家的面子。
宴席这天,张有林在厨房忙活着,盆子里泡着土豆、白萝卜、山药,案板上摆着大片肥猪肉,何卫民也被安排在厨房收拾鱼,叮叮当当的案板声和滋滋啦啦的炒菜声显得厨房格外热闹。
一周岁的何斌已经开始蹒跚着学步,春英在背后用围巾套在何斌的腋下拉着,踉踉跄跄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来到厨房边,卫民逗着何斌:“过来斌斌,给你大鲤鱼吃。”何斌张开双手向卫民走去,嘴里呜呜哇哇的喊着,好想真的要去吃鱼一样,引得大家发笑。
周岁最重要的环节便是抓周了,地上铺一张席子,摆上书、油条、算盘、钢笔、鞭子,把孩子放到席子上任由他去抓,每一件物品都有着独特的寓意。在众人的围观下,春英把何斌抱了过来,春英娘说着:“都说这儿子随妈,我看斌斌长得就像我们春英,双眼皮、高鼻梁,小手小脚的。都说大手抓盐,小手抓钱,这长大了一看就是个念书的料儿,以后能当个老板。”何卫东也应和着:“确实像他妈,聪明着呢。”春英把何斌放到席子上,还嘱咐道:“斌斌,你喜欢哪个就去抓哪个,抓本书以后当个作家,抓根油条吃喝不愁,抓个算盘以后当个老板,抓支钢笔以后能当个大学生”,春英刻意没说抓个鞭子会怎样。
何斌坐在席子上盯着眼前的物件儿,停留了片刻就往前爬去,大家也都紧紧的盯着,只见他向右转了个身径直向鞭子爬去,刚要伸手春英就赶紧把他抱起,“你看好路斌斌,别跑歪了”,春英干脆把他放到中间,这次他冲着算盘去了,一手抓住算盘,显然他的力气不足以提起,转而拿起了旁边的钢笔。
众人鼓起掌来,春英娘说到:“斌斌抓了支钢笔,长大了是个念书写字的料儿,考个大学生,以后也当个老板,自己给自己打算盘。”何学仁站在一旁露出些许微笑,心里默默的想:“老何家祖祖辈辈还没出有个读书人,真考个大学生,那是祖上积德了。”
许多事也许冥冥中已经注定,并给我们一些提醒,何斌本想抓个鞭子,做个“扯牛尾”的人,只是父母偏要他读书,这也预示了何斌未来的叛逆和平庸。
宴席开始了,房间里坐的都是春英娘家的亲戚,院子里坐的都是何学仁的老亲戚、老街坊,满打满算坐了十桌。席间不时传来热闹的嬉笑声和酒桌上你来我往的劝酒词。
张有林在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两个炒锅不停的颠锅勾火,醋熘白菜、辣炒萝卜、尖椒鸡蛋、葱爆肉、清炒山药、清炒芹菜,两个蒸屉冒着腾腾热气,粉蒸肉、扒鸡、酱油蒸肉,各种拿手菜纷纷上桌。最后一道压轴菜就是糖醋鲤鱼,被炸制定型的鲤鱼像一条小船,再浇上浓郁的糖醋汁,头上顶着一片香菜叶再插上一个圣女果,色香味俱全,屋里屋外传来对厨师的夸赞,宾客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厨房里终于歇了下来,最后数了一下只剩下厨长张有林,何学仁、学义、学礼还有卫东、卫民、卫江几人。何学仁安排卫东、卫民收拾了厨房里的案桌,安排几人坐下吃饭。酒过三巡,学礼说到:“有林哥,你走南闯北的见识了不少场面,认识了不少人,看看有合适的给咱卫民说个媳妇儿,他都二十三了,老实巴交的,相亲也有十几次了,要不是人家瞧他不爱说话就是嫌咱家里穷。你给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这门当户对的,厚道实诚的人家给介绍介绍,事成了我们可请你喝酒。” 张有林留意到旁边的卫民,卫民是个偏内向的人,平时不爱说话,人倒是踏实肯干,一上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看得出是个勤快人。何卫民没有正经的工作,除了平日里帮着何学仁干着地里的活儿之外,就是跟着他做点儿木工活,生活好像离不开父母的关照。
张有林心里还真冒出来一个想法,张有林的姐夫早年罹患癌症去世之后,姐姐便带着年幼的女儿改嫁,改嫁以后姐姐又生了个女儿,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姐姐在婆家自然没有了地位,便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张有林的母亲抚养。直到母亲去世,三个舅舅又无力抚养才把外甥女送回到姐姐身边。外甥女名叫玉莲,时年二十一岁,自幼生活在舅舅家和卫民也有过几次面缘,玉莲虽然从小凄苦,但是性格开朗和卫民的性格正好互补。张有林说到:“不知大家对我外甥女玉莲有没有印象,玉莲父亲死的早,在继父家也受尽冷落,小时候在我这生活了七八年,如今也到了婚嫁年龄,现在还在下原河镇供销社里做了营业员。”卫民对玉莲有几分印象,小时候他们和村里的伙伴一起上学,一起在田里干过活儿,虽然个头模样一般,但是性格开朗阳光,从不自卑怯懦。何学仁说到:“多少有些印象,小时候还跟着卫东、卫民割草、放羊,那孩子机灵懂事。”“卫民,你觉得呢?”何学仁问到,卫民有些拘谨的说:“挺好的,好多年没见过面了,我都快记不起来了。”张有林听到卫民并不排斥便说道:“学仁,我看卫民也不抵触,我明天到我姐家跟他商量一下,再问问玉莲的意思,要是行的话就安排两个孩子见个面。”何学仁连忙站起来敬酒:“今天说起来啊都是为我孙子志斌的生日来的,有林哥受累了,也为了卫民的事儿,你再多操心,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何学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卫民也紧跟着站起来说到:“有林大伯,我也敬你!”张有林回敬到:“为孩子们的事儿操点心是应该的,祝小孙子以后考个大学生,卫民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亲朋好友散去,卫民躺在床上,尽力的回想玉莲的样貌和童年的记忆,只记得玉莲长得不高,身上的衣服总有几块补丁,模样儿也是普普通通。卫民也没有了主意,对玉莲的印象说不上喜欢,当然更谈不上讨厌,一切只能等见了面再看,何况自己的条件一般,对方相不相中自己还是个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