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家是一艘船,那么爸爸就是这船上鼓满了风的帆。
明天是父亲的六十岁生日,古时称六十花甲。岁月无声,悄悄漂白了父亲的头发,偷去了父亲的青春和力量。坐在深秋阳光下的父亲,脸上的皱纹已成沟壑,依旧是不多话。任何时候去看他,都是先问寒问暖,然后拿出好吃的东西来给我吃,在父亲的眼里,我永远都是他身边长不大的女儿。
父亲是个好脾气的人,这和母亲正好相反。所以我们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按常理女儿应该更贴近母亲,我却更依恋父亲一些,也许是因为在母亲怀抱里的时间,还没有在父亲那里的时间长的缘故。有了妹妹之后就一直是父亲带我睡,从两岁到上小学二年级,能自己照顾自己才和他分开,跟姐姐一起睡在小床上。但是他总是不放心,夜里会起来几次,看我们的被子是不是蹬掉了。
至今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约摸有三四岁或者四五岁的样子,有一天突然发高烧,父亲把我包在白色的小褥里,急急向医生那里奔去的情景。我烧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翻着眼睛从小被子的缝隙里看着他。他并不看我,只顾往前奔,脸上满是焦急,他头顶的天空随着他急促的步子一起摇摇晃晃。我小时候很胖也很皮实,所以即使病着也不怎么磨人,就是嘴馋。病的时候常撒娇说不想吃饭,他并不戳破我小小的诡计,只问我想吃点什么,无非是水果罐头等等之类的甜食,每次都会尽量的满足我。
后来上了初中,要去离家十多里的重点初中上学。虽然我那时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他却不放心,整整接送我了一年。
那是一辆加重的永久自行车,一副厚重敦实的样子。我坐在车后座上,拉着父亲的衣服,感觉既温暖又安全,心里是踏实的。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在村里做会计,不常干农活儿,有一双白净的手和一张白净帅气的脸,是妈妈和我们的骄傲。有时候他会到很远的地方出差,踩着夜色走进家门,从黑色的旅行袋里变出我们那里难得一见的小吃。几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快乐地吃个不停,是童年愉快的记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挺直的腰板渐渐有点佝偻了,步子也不再矫健,皱纹慢慢爬上了他的额头脸颊,一双手也已经粗糙。说话的时候总是犹犹疑疑的,以前他总是果断的做决定,如今有什么事都要先问问我们。父亲不再是我身后靠着的大树,他变成了需要我们小心看护关心的孩子。如果隔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他就会找出种种的由头打电话给我,像“今天包饺子,来吃吧”,或者“你妈说,有新花生了,要不要带走一点”。去的时候借小侄子的嘴说,小树又想他姑姑了,想让姑姑经常来玩,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送,总不忘叮嘱,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我总在想,养女儿做什么?辛辛苦苦的养大了,嫁作人家妇,留给父母的只有思念和牵挂。距离近的还可以常常回家看看,远的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回家一趟。不肖儿女不是真的不孝,只不过是假装看不见父母的思念和头上的白发而已。生活总是在别处,这是做女人的悲哀。
刚看了一个电视节目,是幸福魔方做的一期访谈。说一个父亲辛辛苦苦的劳作,供女儿上大学,研究生,博士,该是女儿反哺的时候了,女儿却病倒了。头发花白的父亲不敢松劲儿,继续努力赚钱来给女儿医治。屏幕上的父亲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怨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只有坚决。女儿的信却让他落泪了,她说,如果有来生,下辈子不做您的女儿,免得给您带来那么多的麻烦。这一句话把我的泪也勾下来了,我想,如果有来生,我仍旧愿意跟父亲生活在一个家庭里,不过我要和父亲交换一下角色,我来做父亲,让他做我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
亲爱的爸爸,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