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停止在那个大风肆虐、阳光明媚的秋日,停止在彤彤柔顺迷人的长发里。那是我喜欢上彤彤的一瞬间。
突然,窗外一声惊雷、狂风骤起,又要下雨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窗。狂风吹进公寓,吹动凝结的空气,吹来潮湿的雷声。雨滴从温和到剧烈,用力而细密地敲打窗台。雨啊,你尽情的下吧!请用你喧嚣的声响击碎我心中的惆怅!
可是这北京的雨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在雨声中享受了短短十分钟的宁静,雨就骤然停了。风还在吹,公寓里凉嗖嗖,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我躺下来,酣畅睡去。
第二天,我五点钟就早早醒来。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满眼都是多年前彤彤秀美的长发,这副图画朦朦胧胧,在我脑海里久久不散。我回味了两个小时,然后动身前往地铁站。外面天气凉得通透、空气清新得让人上瘾。昨夜的雨虽然短暂,却留下了满地积水。行人在路上左躲右闪,蹦蹦跳跳地躲避水坑。
地铁里一番折磨之后,我急匆匆走出地铁站,不想在里面多停留一秒钟。我刚出站,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帅哥!”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我放慢脚步,转头左看看、右看看,却只看到匆匆赶路的行人。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拍在我肩膀上,我吓了一跳,急忙又向左看: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正在对我笑,利落的淡黄色短发衬托出白净的脸蛋,大大的眸子在长睫毛下带着一股幽深的美丽,穿着宽松的纯白色上衣和牛仔短裤,一双腿白嫩无暇。我认识这个姑娘,在我飘渺的记忆中,我们曾经有过很亲密的关系。我当然记得她的名字,我惊讶地叫:“安琪!”
她笑着说:“真的是你,哈哈!”
安琪刚刚换了工作,新公司就在附近的一座大厦里。我对她说:“你跟我走,我们去同一个方向!”我心中汹涌澎湃,想不到两年之后竟然偶遇到安琪。在我错过彤彤之后,安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们数次分分合合,还曾经把彼此的第一次献给对方。在我以为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时,她却因为一些我至今无法理解的原因离我而去。
我们沉默着走了十分钟,我给她指指前面说:“就是那里,你自己过去吧!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安琪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说:“谢谢你,再见!”我大步走开,掏出手机一看,她的号码还在。
银行值班的保安蹲在门口抽烟,见我来了,点头一笑说:“来人陪我抽支烟!”我飞快地弹一下他的脑壳说:“就他妈知道抽烟!”进到银行大厅,刚刚生完孩子的三十多岁的女主任已经穿好工作服、画了浓妆,也遮不住脸上的疙瘩。我觉得好笑:对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要想皮肤好,根本的解决之道在于和谐美满的性生活,只靠化妆是远远不够的。
“晓飞,这么早就来了?”主任满脸笑容地对我打招呼。看来她昨晚经历了美满的性生活,心情舒畅,如果能坚持下去,她脸上的疙瘩很快就会消失。我笑了笑,然后做营业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我和另外一个新入职的姑娘一起站到前台。我和姑娘聊几句、小声骂骂主任,就到了九点,我们要开始“接客”了。
今天像往常一样忙碌,也和往常一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客人:不会操作自动取款机进门就冲我们大骂的老大爷;没进过几次银行对我们客气又拘谨的外来打工妇女;穿得随随便便、破破烂烂,却从装菜的破布口袋里面掏出两张贵宾卡的老太太;一身名牌、戴着名表却因为一两块手续费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
忙碌的时候,我精神亢奋,感觉时间飞速流逝。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五点半,我和姑娘抬头望一眼大厅高处的钟,默契地“呵呵”一笑。等最后一批客人办完业务,我们长出一口气。坐在大厅深处的理财经理里有个刚刚入职一年的大妞,身高腿长,胸大屁股圆,一双大眼睛会放电,弥漫着雌性的诱惑。她看大厅没了客人,就抖着胸、扭着臀到前台跟我们说笑:“我来找你们玩啦!”
我们正说笑着,门外走进一个客人。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我们不由地站好、鞠躬,齐声说:“欢迎光临,请问您办什么业务?”等我鞠完躬起身看那客人,才大吃一惊,竟然就是久别重逢的安琪。她不理别人,看着我说:“真的又见面了!我要办一张工资卡,经理偏让我下班再来,还能办吗?”
大妞姐姐在我耳边低声说:“在哪都能勾搭上漂亮姑娘!”然后就和新入职的女生躲在后面,对着墙壁聊起来。
我呲牙一笑说:“我帮你问问!”我找到偶尔一起抽烟的男柜员,隔着厚厚的玻璃喊:“大哥,我认识的一个姑娘来办卡,帮帮忙呗?”因为临近下班,我们说话都很随便。男柜员说:“没问题!”然后补充:“你丫欠我一盒烟!”
等安琪办完卡,就到了下班时间。她经过前台,把一对白玉似的小臂搭在上面,幽深的眸子注视着我,咧嘴笑起来说:“谢谢你,帮了我两次!该下班了吧?我请你去喝酒,怎么样?”我也把手放前台上,和她的手相距不到一厘米,我说:“当然可以,我一个人下班回去也没意思!”
我到满地烟头、臭皮鞋的更衣室换了便装,就和安琪一起到路边拦出租车。我给她开门,让她坐进后排。然后我打开前门,想和师傅坐在一起。安琪轻声说:“过来跟我坐吧,好久不见,怎么见外了?”于是我坐到后排,闻见她身上诱人的香味。她对师傅说:“后海!”我赶紧说:“南锣鼓巷!”又对安琪说:“后海晚上人多、太吵,咱们去南锣鼓巷——那里的酒吧到了晚上很清静。我知道一个酒吧,啤酒是老板自己酿的,有苹果味、巧克力味之类的,很好喝!”
安琪点头说:“我还没去南锣鼓巷喝过酒。”
大约二十分钟,出租车驶到了南锣鼓巷。下车之后,我和安琪慢慢走着,走进这个在破旧平房里开满文艺小店的胡同。南锣鼓巷里姑娘很多,有性感火辣的美女、也有圆滚滚的胖妞。美女们一个个都是短裙短裤,露出或丰润或纤细的美腿,头上戴着兔子耳朵,手里捧着臭豆腐吃得津津有味。胖妞们穿得更风骚,除了短裙短裤,上衣还是透视装,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内衣和一坨坨肥肉,脸上夸张的浓妆就像戴了面具,手里拿着炸鸡排,嘴巴不停流口水。我看一眼安琪,她的身材和容貌不会输给这里的任何一个美女。
人群中走过一个年老的乞丐,破烂的衣服、花白凌乱的头发和胡须,疲惫痛苦的眼睛深深陷进他布满皱纹的眼眶里。乞丐慢慢走着向行人乞求施舍,人们都嫌弃地避开。安琪从牛仔短裤一侧的口袋里翻出钱包,把一些零钱小心地放在老乞丐的破碗里,还对他善意地笑笑。
在我和安琪慢慢逛着去酒吧时,南锣鼓巷的男男女女开始心满意足地散去。我带着安琪来到自酿啤酒的小酒吧,门口坐着一个高瘦的外国男人,面容英俊、棱角分明,一脸络腮胡须更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他旁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妞,长相根本算不上美女,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们两个坐着搂在一起,各自拿着一瓶啤酒,仰头大口喝着。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而浪漫,零零散散坐了五个人:两个大胡子老外坐在中间小桌上,大口抽雪茄,高谈阔论;三个中国少男少女躲在角落里,说说笑笑,疯打疯闹,看上去是大学生。我和安琪选了另一边的角落坐下,安琪翘起腿,两条腿在互相挤压之下显得更加紧实、充满质感。只从这双腿就可以看出,她还是那个年轻、健康的姑娘。我给她推荐了苹果味的啤酒,我自己叫了一杯口感醇厚的黑啤。
两大杯酒上桌,安琪小心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喝一小口,吃惊地说:“我还没尝过这么好喝的啤酒!”她额前的短发贴在脸上,盖住一只眸子、盖住一边湿润的嘴角。我也举起酒杯,喝一口黑啤,嘴里满是香醇。
我们品尝着诱人的啤酒,随意聊起来,突然听见三个大学生那边爆发出尖锐的叫声。我们顺着叫声望去,那边的男生背对着我们,面向着同伴中的一个女生,单膝跪地,双手举着一个水晶八音盒。他深情而亢奋地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这是以前逛街时你看上的八音盒,送给你!”
男生手里的水晶八音盒让我想起周朋,我希望眼前的女生答应男生的表白,好像就可以弥补我曾经感同身受过的一个遗憾。果然,女生缓缓伸出双手,接过男生的八音盒,轻声说了什么。然后男生欣喜地跳起来,亲密地坐到女生身边。这时,酒吧里放起了抒情的美国乡村音乐。
安琪说:“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真好!”
我撇嘴说:“幼稚!”
安琪说:“这样才能让小女生开心,像你那样永远找不到女朋友!”
我说:“咱俩当初要是凑合一下,说不定孩子都上幼园了!”
安琪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喝酒吧!”
我们一杯杯喝酒。安琪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白色上衣沾了彩色的酒渍,一只手的食指在酒杯口慢慢画着圈。她用下巴抵住桌面,嘴巴嘟起来吹着乱发,傻笑说:“我还要喝……有没有……西瓜味的?”我握住她的手臂说:“你以为喝汽水!你在哪住,我送你回去!”安琪挣脱我的手臂,拼命摇头,短发乱舞。
“呵呵,你想再睡我一次吧?呸!我偏不回去,我还要喝!”
说完就把头埋在桌子上,昏睡过去。空调吹着凉风,安琪却浑身出汗,上衣紧紧粘在后背。我看时间还早,决定等安琪醒过来。我叫了一杯巧克力口味的啤酒,坐在安琪对面,望着她凌乱活泼的黄色短发、望着她伏在桌子上的白玉手臂、望着她苗条优美的背部曲线。我曾经熟悉安琪的一切,我试着在记忆中寻找关于安琪的故事。可是我的大脑居然不受控制地想起彤彤。
2008年,我和彤彤在秋日的下午,坐在一起写英语作业。当阳光洒在她柔顺的长发上,我就沦陷似地喜欢上她。然后我就莫名紧张起来,我失去了说笑的能力,在她面前变成傻子。那天的风很大,刮了很长时间。我嗅着彤彤的长发,偷看她温柔的眼睛、长长的、翘起的睫毛和丰润的粉红色嘴唇,希望风永远不要停下来。等我们做完作业,又把头挨得很近聊了一会,风就停了,我感到失落。彤彤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说:“风停啦,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说:“好!”
我还能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我们收拾电脑,离开这个给我心动的教室。下楼时,依旧是彤彤在前面轻轻地走,我挎着电脑在后面缓缓跟着。彤彤回头说:“你走得好慢,还要我等你,快过来!”我说:“好!”
我急忙走几步,和彤彤并肩而行。其实她走得并不快,只是我不敢跟她走在一起,只敢在后面偷看她的美丽。我们走到那片小树林,虽已入秋,但大树小树都枝繁叶茂,林间小路没有枯黄的树叶,干净得让人心情舒畅。彤彤说:“我们进去坐坐!”我说:“好!”
我们就笑着走进去,走在由不规则彩色石块铺成的小路上。彤彤的秀发在树荫下显得更加亮丽,脸蛋显得更加白皙。我看得入迷,眼睛无法离开她。彤彤低下头,面色绯红,小声说:“我们去那边的椅子坐下休息。”我说:“好!”
我们坐在木制长椅上,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彤彤笑了笑说:“你好像变傻了,以后可怎么找女朋友?高中时谈没谈过?”
“没有。”
“那有没有关系很好的女同学?”
“我跟一个女同桌上晚自习时,经常聊天、一起写诗、抄歌词,她也考咱们学校了。”
“真好!”彤彤开始沉默,低下头,不再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尴尬地发呆。突然,彤彤抬起头说:“没人陪我吃晚饭,你愿意跟我去食堂吗?”我说:“好!”
彤彤说:“你还会说别的字吗?”
我笑着说:“我的嘴不会说话,但是会吃饭!”
彤彤推荐了食堂三层的瓦罐汤,汤稀饭少,我吃不饱。但是我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彤彤美滋滋地喝汤吃饭,就觉得幸福。吴凡发短信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小饭店吃盖饭,我告诉他我正在和我的天使吃瓦罐汤。吴凡让我加油,不要错过机会,我没有回复他。吃过晚饭,我们在食堂聊天,她一改往日文静的模样,绘声绘色、生动活泼地给我讲起班里的趣事。她说话时,大眼睛忽闪忽闪眨着,带动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时不时还笑出声来。
食堂里吃夜宵的学生、暧昧的情侣都离开了。彤彤环顾四周,脸色绯红,笑着说:“真不好意思,聊起来就不知道时间,我们赶快回去!”我心中满是欢喜,连忙摇头说:“没关系!能跟你一起聊天,我很开心!现在我送你回去。”彤彤笑着点头。
路上只有零星的学生,还有孤独的街灯。我想我是最幸福的,因为彤彤在我身边。彤彤突然站住,望着天空,伸手指着一个方向,把头靠近我小声说:“你看那颗星星,多美!”我嗅到她长发的幽香,也感受到她说话的温度。我茫然地看过去,天空中散落着几点寒星,各自寂寞地闪烁。我问:“都很美,你指的是哪一颗?”她把手放下来,摇摇头说:“没事,看不到就算了!”
彤彤低着头,离我很近,我们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我手足无措,极力镇定下来说:“真的都很美!”她轻轻点头,眼睛看着地面。
我送彤彤到宿舍楼下说:“你快上去,别着凉!电脑你自己拿上去,我就不送进宿舍了,虽然我很想进去参观!“她接过电脑,轻轻说:“谢谢!”然后匆匆上楼。
我压抑着满满的兴奋和快乐,让它们在心中缓缓流动。回到宿舍,吴凡和李晓晨正在宿舍吃外卖、聊姑娘。见我进来,吴凡满怀期待地问:“晓飞!怎么样?”我回应一个笑容说:“就是吃个饭而已!王一峰他们呢?”吴凡说:“他们跟学院的几个哥们喝酒去了。”李晓晨也兴奋地说:“你丫这么快就勾搭上姑娘了!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有多高兴?”我说:“我很高兴!”我真的高兴,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资格拥有彤彤的温柔和美丽。李晓晨拍拍我说:“别多想!姑娘都主动跟你吃饭去了,肯定有戏!你比我好多了,看好的姑娘被学长抢了!”
我忍不住笑着说:“你现在不是跟美美聊得不错,是不是要追她?”李晓晨“呵呵”一笑,推推眼镜,郑重其事地说:“美美还真不错,我感觉我们挺合适!”吴凡放下筷子,摆摆手,摇摇头,叹叹气说:“美美还凑合吧!不过我要找就不找她,我要找大美女,大胸大白腿的大美女,哈哈!”吴凡的话有一半是真正的愿望,有一半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他看到大美女只敢远远望着,没有搭讪的尿性。
我不听他们说话,脱鞋上床,回想刚刚过去的甜蜜而羞涩的时光。我突然想起彤彤指给我看星星的时候,她的反应很奇怪。我把这件事告诉吴凡,他焦急地说:“你应该抱她,亲她都行!她想跟你玩个小浪漫,你怎么就没接住呢,可惜!”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对吴凡说:“你丫都没交过女朋友,别跟我瞎扯!”说完就听见门外凌乱的脚步声。门被重重踹开,周朋一反平时的安静,第一个跳进宿舍,大叫说:“亲爱的们!我回来啦!”他岔开腿,展开双臂,挡着后面的王一峰和王冲。王一峰推周朋一把,骂他:“滚蛋!”把周朋推到旁边,自己就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跨进宿舍。王冲也慢慢地、稳稳地走进来,坐到床上。王一峰走到靠窗的桌子前面,我们才感到浓重的酒气。他高大的身体靠着桌子,拿出一支烟点燃,不受控制地笑起来说:“把那帮孙子喝傻了!周朋特能喝!”
周朋扶着吴凡的床板,眼神呆滞地问:“我喝得多吗?”说完身子一歪,扭头吐了,眼里开始闪动泪光。李晓晨赶紧过去扶住周朋,我和吴凡也跳下床收拾周朋的呕吐物。我替周朋感到伤心,我知道他还沉浸在失去暗恋多年的女生的痛苦中。伤痛给他豪饮的力量,也给他心脏一道不会褪去的疤痕。等我们把周朋安顿在床上,我又跳上床,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看到短信提示。我的心剧烈跳动:会不会是彤彤?
我打开手机,愿望没有落空。彤彤发短信问我晚饭好不好吃,还问我明晚九点有没有时间陪她去教学楼最高层的大厅。我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短信,又反反复复看好多遍,激动地把头埋进枕头里笑。笑过之后,我小心翼翼回复她:瓦罐汤很好吃,明晚九点大厅见。没过一分钟,彤彤的短信又来了。她让我早点休息,睡觉盖好被子。
第二天,我和吴凡都没去上课。我们在宿舍聊起高中、初中、甚至小学、幼园的趣事。吴凡记性很好,发生过的事都能牢牢记在脑子里。
吃晚饭时,我收到彤彤的短信,提醒我不要忘了晚上见面。我问她:要不要我去宿舍楼下接你,晚上一个女生独自出来不安全。彤彤回复:哪有那么可怕,在学校里不会有事的。九点钟大厅见!
我早早到达大厅,坐在亮白色金属椅子上等彤彤,等了十分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到了。她很快回复:我刚出发,九点准时到。我幸福而焦急地等待着。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大叫一声:“彤彤!”
彤彤走出电梯,对我灿烂地笑,她的笑如阳光般温暖、月光般温柔。彤彤穿着黑色过膝风衣,她撩起风衣下摆,紧紧挨着我坐下。我心中波涛汹涌,却极力克制,对她礼貌微笑。
彤彤埋怨说:“好冷。”我问:“真的吗?我怎么没感觉冷?”彤彤转向我说:“因为你反应迟钝!你摸摸我的手,冰凉!”她把一双白嫩的小手伸过来。我也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说:“嗯,你的手真凉!”彤彤搓着双手,不停抱怨。我激动地握住她的两只小手说:“我给你暖暖!”彤彤顺从地让我攥紧她柔软灵巧的小手,低头淡淡地笑。然后,她的身体又向我挪了一下,我们就贴在一起。她轻轻说:“浑身都冷。”
我也许应该像握住她的手那样把她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她不会生气的。可我不敢完全确定,我感受着她双手的温柔,我看着她含情脉脉的双眸,我嗅着她清香的长发,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好抱紧她、拥有她的准备。我说:“下次出来多穿些衣服吧,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彤彤立刻挪动身体,离我很远,远到要伸出手臂才能握着她的手。
电梯门又突然打开,从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一对相拥的情侣。他们看见我和彤彤,但是他们毫不在意。男生亲了女生一口,女生重重掐了男生一把,把头埋在他怀里,二人又走进电梯离开。我们沉默片刻,彤彤说:“对了,还记得以前说过要给我唱歌吗?”我轻轻点点头,虽然很紧张,但还是努力表现得很自然,给她唱《我可以》那首歌:
寄没有地址的信
这样的情绪
有种距离
你放着谁的歌曲
是怎样的心情
能不能说给我听
雨下的好安静
是不是你偷偷在哭泣
幸福真的不容易
在你的背景有我爱你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不用再多说明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又再一次和你分离
我多么想每一次的美丽
是因为你
我很用心、很小声唱完,扭头看彤彤。她也看着我,安静笑着。我小心地问:“唱得还行?”彤彤说:“真难听!不过我很喜欢你唱出来的那种感觉,我还算满意吧!”我的紧张消失了一半,长出一口气说:“如果有伴奏和麦克风,我能唱得更好!”彤彤说:“这样就很好!如果你用这首歌对喜欢的女生表白,她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我已经把这首歌唱给喜欢的女生了!可是我竟然不敢开口表白。我轻轻“嗯”了一声,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彤彤见我没有其他动作,突然把手缩回去说:“不冷了,谢谢你!”然后随便找些话题聊。
我们心照不宣地聊了好久,彤彤抬起手,借着大厅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精致的女士手表说:“十点多了,回去吧。”我站起来,伸手扶她起来。我们乘电梯下楼,走出一层的大厅。
外面微风拂面,并不显冷;树影、月光和灯光交相照射在安静的小路上。我送彤彤到宿舍楼下,她走近我、低下头,柔顺的长发又触到我的鼻尖和下巴。我再一次想要拥抱她,却再一次胆怯。彤彤轻声说:“谢谢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快回去吧。”我伸手挠头,故意划过她的长发,感到一丝温柔缠绕在手上、心上,也缠绕住时间。我说:“嗯,我也很开心!你上次还说过想去教学楼的天台,咱们找时间一起去!”彤彤点点头,快要把头埋进我的怀里,然后慢慢转身,走进宿舍楼。她的长发、她的黑色风衣、她的腰肢、她的红色小皮鞋,沿着楼梯向上流走、消失不见。
我一人心潮跌宕地回去,推开宿舍门,五双眼睛一起转向我。王一峰问:“听说你跟小姑娘出去鬼混去了?亲了没有?”我很愿意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快乐,傻笑着说:“她说手冷,我给她暖手了!”吴凡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拍着床板说:“好兆头,你跟她肯定能成!”我接着说:“她还说身子冷,但是我没抱她。”王一峰“哼哼”一声说:“你真傻!姑娘都这么暗示你了,不是暗示,都明示了,你都没抱?人家说不定现在就在宿舍说你怂、骂你笨呢!”
王一峰又提高嗓门说:“姑娘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你跟她成不了!”王冲、李晓晨和周朋也摇头叹息。我听不进去王一峰的话,也不管其他人的叹息,心中想着:彤彤,请你和我再相处一段时间吧。等我积攒出足够的勇气,我会勇敢地抱着你、亲吻你、照顾你。后来,王一峰的第一句话被证明是错的,我又得到很多机会向彤彤表达自己的爱意,每一次都让我欢喜兴奋。可他的第二句话说对了,每一次,我都没把握住机会,最终没能和彤彤在一起。
在失去彤彤之后两三年的日日夜夜里,我常常回想起自己错过的那么多次机会,我意识到:那个秋日的美丽夜晚已经永远成为我生命中最后悔的时刻。那个晚上,是我第一次错过心动的青涩情愫。我千万次乞求时光能带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会勇敢地抱住彤彤。我时常想:人的生命中只要遇到一件想起来后悔的事,就再也不能活得轻松自在。
我坐在南锣鼓巷熟悉的酒吧等安琪醒来,回忆起和彤彤在学校教学楼大厅度过的短暂时光。为什么我明明就在安琪身边,却无法自拔地想起彤彤?我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