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去娇娇家送教,是第二次去,说实话,我有点怕去。因为她是我所有送教学生中年龄最大,残疾程度也最重的一个,我不想看到生命的残酷。
去之前,依然是先打了个电话,娇娇爸接住了,说他不在家,他会通知娇娇妈在家等我的。
娇娇家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单从表面看,并不贫困。家的房子是二层楼房,院墙很高,大门气派。门外堆着好大一堆红薯渣,是储备的羊饲料。我到门外时,娇娇妈从东边也走了过来,和我打招呼,把我往院里让。她身材中等,圆脸黑红,穿着及膝长的黑红格子罩衣,走路挺着腰板,步子很快,一看就给人很能干的感觉。
“还忙着?”我快步跟着她问。“那院喂羊了。”她笑着。我想起来上次她给我说除了这个院里的十几只羊,另外一个院子也喂的有。“你一个人,既要伺候两个孩子还养一大群牲口,真是够忙的。”我发自内心的有点心疼她。“习惯了。他爸又出去包工了,刚打电话说你们要来我赶紧回来了。你们可真是操俺家闺女的心。”她的话让我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月来两次,送教又达不到自己预期的目的,总感觉挺对不住人的。
“我们看孩子吧。”为了弥补自己的歉意,一进堂屋门我就提出了见学生。“每次来都不歇一下,不急,喝口茶再说。”她执意让水,我执意走到卧室门前,她陪我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很整洁,娇娇躺的床铺看起来干净温暖。这是我很佩服娇娇母亲的地方,常常自己一个人在家,喂牲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伺候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娇娇,每次来都能看到她家里里外外干干净净,娇娇和她的床铺清清爽爽。
娇娇躺在床上,看到我们进来,显然很愉快,她头向后仰着笑,四肢扭动,碰着周围的床栏,娇娇母亲满眼的疼爱,赶快用手拍着她安抚:“不动不动,看看俺多好,知道老师来了心里高兴……”她说着,娇娇的嘴张得更大了——那是更多的喜欢。“俺平常都可好了,自己安生的很,从不耽误妈妈干活……”她絮絮着,抚摸着,像所有的母亲看着可爱的孩子一样,眼里含蜜,口里衔糖。
娇娇安静下来,我开始一边给她翻身、按摩,一边讲解护理长期卧床病人的相关知识,针对娇娇的注意事项。这是我在第一次拿着教材来送教遭遇尴尬之后,针对娇娇自己想办法查找资料总结的。我一边做着说着心里一边感叹:这孩子18岁了,长期卧床竟然没有异味,看起来真的干干净净。忍不住抬头看娇娇母亲,她笼罩女儿的目光,让我心头一震,我见过的许多残疾孩子的家长,他们的目光中有心疼,怜惜,遗憾,悲伤,麻木,甚至厌恶,但唯独没有这样的目光,平静,安详。让我想起了母亲哺乳时的目光,看孩子玩耍时的目光。
她很坦然,是真的坦然,就像她的孩子不是重残,和平常孩子一样,只不过长相不同而已。我想起第一次送教来时,了解孩子情况,她就很平静的说,脑瘫啊,治了很长时间,做了手术了,不能治了。想起她说,爸爸要在家,闺女晚上自己不睡啊,非要爸爸抱半个多小时才会安心睡啊。想起她说,闺女真好,我生病了,她躺床上看着我,着急的翻来翻去……她像在说感冒发烧,像在回忆孩子的调皮,像在欣慰女儿的懂事孝顺,话语中没有抱怨,没有无奈,更没有难过。她生活中应该也是这样,孩子伺候得周到细致,家庭副业搞得红红火火。坦然面对生活,生活亦坦然有序。
我又一次觉得我绞尽脑汁的送教于她而言,意义也仅在于让她知道,社会在关心着他们的家庭和孩子,于娇娇而言毫无意义!但于我而言,是又饮了鸡汤,又汲取了前进的力量。
生活多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态度。送教反受教,感谢娇娇母亲,感谢生命,感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