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鱼161】

《守护平安的卡点》

七月第一个星期五的傍晚,空气沉滞如铁,铅灰色云团低垂,仿佛随时要碾碎城市。气象台那暴雨红色预警如同不祥的符咒,字字灼目。辅警小苏和志愿者女友小羽肩并肩站在通往山区的卡点,雨前风已急不可耐地撕扯着他们单薄的反光背心,警示牌在风中震颤,如同绷紧的心弦。

夜色渐浓,一辆车却固执地闯过雨幕而来。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眉头紧锁,声音裹着雨水的湿重:“同志,通融一下吧!孩子期末考了全班第三,这是答应他的奖励,盼了整整一学期啊!”他身旁的孩子眼睛亮闪闪,扒着车窗,满是期待地望向上山的路。

小羽快步上前,声音被风削得薄而韧:“大哥,山里情况紧急,暴雨随时可能引发塌方、落石,太危险了!”她指向漆黑的山路,“山上的游客也正在有序撤离,你们就不要再进山了,等天气好了再来!”话音未落,雨点已如鞭子般抽打下来,车顶砰砰作响。男人仍不甘心,手指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那沉闷的声响几乎被暴雨吞没:“可这钱,还有孩子的心愿……”

**后座传来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咱就回吧。”孩子妈妈倾身向前,雨水模糊的车窗映出她担忧而明事理的脸,“你看这些交警和志愿者,顶着这么大的暴雨守在这里工作,不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吗?”她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后背,柔声道:“安全最重要,对不对?”孩子眼中的星光黯淡了一瞬,随即懂事地点点头,小声说:“爸爸,我们等晴天再去吧。”**

小苏见状立刻上前,雨水在帽檐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安全比奖励更要紧!请相信我们,绝不能冒险。”小羽默契地掏出手机,迅速拨通号码,将屏幕递向对方——屏幕亮光里映出山区镇政府工作人员小王的面容。小王的声音穿过风雨,清晰而有力:“您放心,我是镇政府小王,农家乐老板这边,我负责协调全额退款!安全第一,请立即返回!”小苏补充道:“镇上已经提前通知所有农家乐,退款流程都安排好了,绝不让您损失一分钱!孩子的奖励,好天气随时补上!”

终于,男人紧绷的肩膀缓缓沉落下来,像卸下无形的重担。他看了看妻子理解的眼神,又望了望孩子写满失落却懂事的眼睛,最后看向风雨中浑身湿透却依然挺立的小苏和小羽,终于点了点头:“谢谢……辛苦你们了!我们这就回。”车窗在密集的雨点敲击下艰难升起,隔绝了外面的滂沱。车轮在湿透的路面上溅起一簇水花,调头缓缓驶入沉沉的雨幕深处,车尾灯在磅礴的水汽中划出两道温润的弧线,如同一条终于寻得归途的小舟。

雨势渐如天河倾泻,小苏和小羽退到简陋的遮雨棚下。棚檐外,世界被狂暴的雨帘彻底吞没,混沌一片。小苏转头望着小羽,她湿漉漉的鬓发贴在颊边,眼睛却亮得出奇——那里面盛着疲惫,盛着雨水的寒凉,但更盛着一种微温的安定,像浊世里悄然点起的一盏小灯。雨声如鼓,敲打棚顶,也敲打他们共同的守望;这小小的卡点,在天地泼墨的狂暴里,成了最坚固的锚地。

风雨愈发肆无忌惮,可他们心中那点灯火却未曾动摇:守护二字,有时不过是立于洪荒瀑流中的方寸之地,挡在他人与深渊之间。那被劝返的车灯,便是这方寸之地在惊涛中锚定的第一艘船,载着一份被理解的责任和一个被延期的承诺,稳稳驶向平安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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