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回声》-致七大洋最聪明的女孩

本书封面

我是你的血脉相连--最爱你的梅芙。

你的名字许久没从我嘴里说出了,我想想,父亲和母亲相继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呼唤过你的名字,你可曾怪我?它像一根刺,被人用力扎进我的心脏,心脏每跳动一下,它就剧烈疼痛以示抗议。而我竟愚蠢地以为,只要不提它,它就不再疼了。

海景旅店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虽敲敲打打缝缝补补,在岁月的风霜中竟也一一扛了下来,我还以为它会比我先倒下呢!

我毕生都孑然一身,没有与人结婚生子,也没有与任何人相爱。当年差点就嫁给了那个退休的老校长,不是因为爱,不是为了相互取暖,我心里清楚我只是想要慰藉,而他只是需要个免费的保姆而已。

我有个可爱的教女,叫斯蒂芬,胖乎乎的丫头拥有你意想不到的魅力——她迷住了一个雪花莲收藏发烧友林恩,幸运的是他们相爱了——在我们的海景旅店里,对于两个都是唐氏综合症的小情侣来说,他们无疑扛住了一切莫须有的质疑和挑战。我多希望你能看到这一切,甚至也能拥有这一切。

在我们年轻的时候,经常受到人们的称赞,你还记得吗?母亲称我们是英伦玫瑰,父亲称我们是美丽的流浪儿。

人们在看你的时候,总是先注意到你的龅牙,歪斜的脚趾,断断续续的词语和奇怪的举动,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没有注意到你长长的铜色睫毛,樱桃小嘴和远山眉——我多羡慕你与生俱来的甜美歌喉啊!

可是我老了,八十多岁的高龄,一个人守着海景旅店过了大半生。老了之后,能记起来的就只有往事了。

我总是想起你,在云雾翻腾的时候,在暴雨肆虐的时候,在院子里的雪莲花盛放的时候,甚至在他们他们热火朝天在旅店演奏的时候,几乎不舍昼夜。

我时常想,是不是我在母亲肚子里就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才会让你一生都在被照顾中度过?没有机会用言语自由表达,没有机会与我一同老去,甚至没有机会在亲人的不舍陪伴中离开人世。

如果那时我没有走开,没有去找那颗该死的胸针,没有无尽想象香槟,丝带,莱茵石和新婚之夜,或许......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

亲爱的伊迪,我的双胞胎妹妹,我爱笑爱闹固执胆小又坚强的小女孩,是我把你推向了深渊!

我懦弱又愚蠢,竟然没有告诉医生是我把你一个人丢在浴室!父亲和母亲对你一向细致入微,我也没有告诉他之所以我们选择向家庭医生隐瞒,是因为害怕你被带走。我什么都没有说,羞愧地选择了沉默,任由父亲和母亲承担本该落在我身上的谴责。

记忆的潮水将我淹没,你无法再行走了,丧失了最低限度的说话能力,你连断断续续的词语都说不出来了,他们说,你成了植物人。

我们不该听护士的话,不该离开你半步,更不该把你送去与修女生活!我们任由你被带走了!

亲爱的伊迪,母亲后来中风了,跟那个笑着称我们为“英伦玫瑰”“我美丽的流浪儿”的母亲不一样了,她无法再轻抚你的背,柔声安慰你“妈妈在这里,伊迪”,她走了。没来得及教会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如何才能让丈夫全身心爱我。

我想她一定也和我一样措手不及——原来,我的未婚夫不爱我。

弗兰克在婚礼上跟我说了对不起,转身投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我该听懂你的话,可我一辈子都没看懂你的意思。只有文斯,只有他一直都懂你的心思。可我无法原谅他,我还一度把他关在了海景旅店门外!

不,我是无法原谅自己。我不该只考虑自己,不该幻想一切都会有起色,不该自私地以为可以去过自己期待的生活。我以为你能重新开始走路,以为母亲脸上有了些血色,以为父亲会用你的口琴给客人吹奏你们最爱的曲子,我竟然以为,弗兰克依然爱我。

我像是一个快要溺毙的人从记忆的深海里挣扎醒来,接受了父亲母亲与你离开的事实,也接受了弗兰克不再爱我毅然在婚礼上离开我的事实。可我在垂垂老矣的时候,仍然记挂着往事:他为什么要离开?文斯为什么会和他交换眼神?

亲爱的伊迪,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真相的对吗?看不清世事的人,其实是我。你多次的提醒我罔顾,那梦里的猫头鹰是你吗?

后来的故事很长很长,我花了半个世纪才明白爱的真谛,才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

亲爱的伊迪,此刻我在法国,文斯在身侧,微风拂面,我在思念你——我们是七大洋最聪明的双胞胎!

                                                                                                         爱你的,

                                                                                                         梅芙

(以上为本人读后以梅芙的身份向伊迪写的一封永远发不出的信。阅读本书后感慨万千却无从表起,请原谅我以书信代替本书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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