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无论是课堂管理,还是教学工作,我都相对游刃有余一些。
也许是第一年慌乱不知所措的印象更为深刻,也许我并不太喜欢自己第二年的状态,回顾第二年倒觉得不想多说什么。
那我就来说说亲爱的老师们吧!
说实话,作为一个外来物种,我是有着自己的小清高的。我不愿和当地的老师多打交道,一开始真的是这样。
一方面,我觉得英语教学不同于语文和数学,学校没有能给我指导的老师。
另一方面,我看不惯老师们上课铃打响才陆陆续续往教室里走,我不喜欢老师们在学生不听话时管教的方式,我也不认同他们站或坐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平静无波的讲述。
只是我很礼貌地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但是老师们还是一样地热情,和我们东拉西扯,拿我们打趣,带我们吃好吃的,甚至唱黑脸来帮我们管学生。
人心也都是肉长的。
第一年末的时候,恰逢我们学校一位老教师退休。他从18岁还是16岁踏上讲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意气风发到身形佝偻,从一头青丝到两鬓斑白。
我其实无法想象在一个岗位上,在一个乡村的小学校,执教四五十年。所有的美好年华,都倾注在了一届又一届学生身上。他曾经一定站在黑板前,满怀热情,挥斥方遒;现在却只能坐在讲桌前,偶尔起身板书。
岁月如流。
他退休时,他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也都在外面小有成就。学校燃鞭授证,老师锦带挂身,家里摆了宴席,也许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仪式,从那时起,我开始对这些老师肃然起敬。
我不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感觉……我看着我一届学生毕业都难过得不得了,而这些老师,这些年,看着学生们来来去去;我觉得发生了很多糟心的事情,可是这些老师所经受的远比我的多得多得多……
他们每一个,都至少教了十几年书;跟他们相比,我这两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又有什么资格执着一堆偏见呢?
后来我发现,他们对班里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经济条件不好的孩子,家里不管的孩子……家长会上,可以指着家长鼻子一通训斥,也会开开玩笑暗中提醒。他们身上,有太多我难以企及的艺术。
所以,有位相熟的老师跟我说:“刘老师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每节课都精心准备,特别认真,充满激情。现在随便上上就好了,看见那帮学生就头疼啊。”可我看她照样护短,照样把班级管得很有序,照样成绩骄人,学生们喜欢和尊重她的大有人在。我就听听,然后笑笑,这都是前几十年的坚持跟积淀啊。
还有一件事,是我后知后觉。几位代课老师,由于政策因素不得不离开,甚至都不能教完一个学期。而后我才得知,他们拿的是别人三分之一不到的工资,干的是一样多的活,用不一样的方式一样地爱着孩子,十多年……
我所了解到的其中有一位老师,给她班里的每个学生都写了一封信,叮嘱他们以后要注意些什么。她平时其实很严厉,可是学生一个个都是不舍。
这些坚守的乡村老师,孩子不好好上学要做小孩和大人的工作,孩子生病了要看着他们吃药,或者半夜送到卫生所,他们担负着的不仅仅是老师的责任,有的甚至比父母做的还要多。
去年有位老师私下跟我说:“谢谢你们,之前都没有人来关心我们。”而我想起的都是在那个小山村里的可爱又可敬的老师们。
你们,还好吗?
是否无意间会想起一个不和你们一起吃饭的奇怪的老师呢?还有她的豆浆机煮的豆浆和她煮的黑暗料理呢?
每次走访,我都会想起你们
和你们同样的姓的老师,叫出来都会觉得特别亲切,特别亲切。
每次走访,我也会小伤感,望着差不多大的学生偶尔也会恍惚,那个孩子好像我原来哪个班上的谁谁谁啊……
也有些人问过,这两年对你有什么意义呢?大好的青春,跑到山沟沟里,原本可以读个研或者安定地工作着……
谈了场旷日持久跌宕起伏的恋爱算吗?毕竟相爱相杀了两年呐...
但我自己知道,
我长大了,
因为当你面对着几百个真正的孩子,你怎么还能做个任性的孩子;
我活得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坦诚地面对自己,也能更好地控制和管理自己的情绪;
我体谅了我的一些老师,
不会再被一些不美好的记忆所困扰,我也看到了那么多在山间站成了一棵树的老师;
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我还是不会再做学校的老师,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太耗感情;
又或者因为,我不想拥有除了那群孩子之外的学生……
雨后山上冒出的菌子
拉乌乡里的核桃树
碧鸡头顶的蓝天白云
大村到桃园的公路
十来岁的你们
二十来岁的我
不可求的两年 可遇
——写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