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记忆里，就害怕“死”这个字眼。
尤其在我的家乡南方农村，每每有人去世，后事都办得很隆重，在一片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中，我却只看到逝者的亲人伤心欲绝的眼泪，心想阴阳两隔，那该是多么不舍。
长大后，才渐渐读懂自然规律的残酷与无奈。也渐渐明白，生命，尤其在老去的那段时光里，是多么被动。
先聊聊我的生活吧。
现在，我生活在上海，自从结婚生孩子之后，便与公公婆婆生活在一起，他们不遗余力地为我照顾孩子，打理着这个家。公婆并不是那种很灵光的人，但是我忙于工作他们作为后方倒也无可挑剔，尤其是二胎之后，他们确实分担了太多。
公公婆婆性格都十分好强，一件小事彼此为了争执一个输赢总得花上很长时间，他们对于自己的感觉都很好。只是近几年，明显感觉今年65岁的公公体力大不如从前，小病小痛经常发生。当然他自己可能并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抱着4岁的女儿上6楼，不喊累，但是粗糙的喘气声里让人感受到的尽是一种体力不支的感慨。
大约还是在两周之前，他每天的工作生活流程是这样的：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去为全家买早点——吃早饭——刷碗——买菜——中午晚上烧饭刷碗——拖地，这样下来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然而，在一个星期四的早上，睡意朦胧中听到婆婆在另一个房间打电话的声音，讨论着被车撞了之类的话题。起床后才得知，原来他骑自行车买早点回来的路上，因为逆行，被另一个骑电瓶车的老人从后面撞了。
我们顿时睡意全无，先生洗漱完立马去了车祸现场。然后才知道，他是逆行、闯红灯，全责，好在他只是摔了一跤，被人扶起后，经过后来去医院检查，并无其他大事。而另一位撞他的老人伤势比较重，嘴巴流血、膝盖处伤口缝针、车子撞烂。经过交警协调，赔偿之后，这件事情倒也算顺利解决。
不敢想象，若事情再严重一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好强的公公回家后并不承认是他的过失，与婆婆的聊天里，只重点强调是别人撞他，其他的只字不提。
自行车被交警拖走后，公公便便没有再骑过车。经过那次事故，到现在一两个星期，腰部仍未恢复，起床躺下的时候仍感觉他很费劲。可是他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生活倒也没有被打乱，烧饭刷碗带娃。直到前几天，听到他与婆婆感慨腰疼，后知后觉的自己才意识到事发至今，他每天都在继续自己的工作，包括拖地。
真的很朴实的老人，于是这几天下班后我接手了拖地的工作，结束后大汗淋漓，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天的忍耐，实属不易。
婆婆的性格相对公公更加好强、倔强，在内心深处，她只认自己。我们结婚之后，她不得不放弃之前一直在做的保洁工作，退居二线全心为我们操持家务包括现在带孩子。这一点上，她确实有所妥协。
现在回想起来，在刚生大宝的那段时间，我们也经常会发生一些争执。于我，年轻气盛吧，于她，经验至上，权威不可动摇。都说时间是最好的润滑剂，真的不假。
自从二胎之后，也许我们彼此终于磨平了自己，不再觉得那些小事有多么重要。
婆婆比公公整整小10岁，身体上确实要硬朗太多。孩子也很依赖爷爷奶奶，一家人住在一起，虽然不宽敞，但莫大的好处是，让孩子们的内心从小埋下了爱的种子，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一家人都值得爱，我们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所有的生活细节里，我能感受到，他们在乎我的想法和感觉，他们在乎一家人的和睦友爱。当然必须承认，我与他们之间，是因为我的先生和孩子这几条纽带将我们相连，只是彼此为了自己爱的人，都是可以放弃一些原则、妥协一些习惯。
我是一个危机意识特别重的人，就如文章开始聊及的话题，关于现在身边人、物，已深深意识到不会是恒久的拥有。我盼他们长命百岁、身体健康，只是也明白，也许未来哪一天，他们就不健康了。那么我们要承担的，将会比现在沉重太多。
婆婆也经常聊到：“现在是我跟你爸身体还过得去，哪天身体不好了，你们压力会大很多。”我听着，认同着，担忧着。正是因为这样，更需要努力着。
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婆婆还有个老母亲，也就是我先生的外婆。
老外婆今年八十一，生有3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婆婆排行老二，最大的是唯一的男孩。而现在，她一个人生活在乡下老家，颤抖不已的双手维持自己的一日三餐。
先生与外婆的感情很深，这可能与我婆婆嫁得比较近有关系，再就是她是外婆孙子辈里最大的孩子，自然早几年受宠爱，记忆会更深刻。
至于婆婆娘家的各种纠葛我在这里就不赘述了，我作为外人都感觉罄竹难书。只是感慨，高龄又如何，是不是有福气，跟年龄真的没有关系。
先生心疼外婆，总是想尽了法子接济，让她生活周全。我能懂他的那份孝心，而且在我们能力范围里能做的事，都应该去做。毕竟我心有愧疚，作为外婆最大的女儿我的婆婆，现在已经全身心地在我们照顾孩子，而无法在她身边尽孝，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无奈，却也自私。
有时候甚至觉得，若哪一天，外婆寿终离开，留下给子女的将是满心的遗憾，和永远尽不出去的孝心。
谁都会老去，谁又能保证自己老去的时候是体体面面的呢？
只是关于我们，也有愧疚、无奈，也许最终没有办法为了老外婆毫无保留。毕竟还有我的公公婆婆、我的父母、我的孩子，我们要心系所有人。
最后吧，感谢我的哥哥嫂子，毕竟对于我的父母，还是在身边的他们承担得更多；也感谢先生的妹妹妹夫，我的公婆，他们也从未缺席尽孝。
还好，你们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