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
狐帝和狐后一早接到天宫来人禀告后,便派人去召回几个儿子和儿媳回来狐狸洞参加家宴,又特意嘱咐人去十里桃林请了折颜过来。
不多时,白真和折颜便先到了。折颜提着两坛桃花醉,开口笑言:“小五今日回来归宁,也是大事,我带来两坛百年的桃花醉,今日便饮了吧。”
狐后笑道:“折颜,说来我和狐帝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这位媒人,倒叫你先送来这美酒佳酿了。”
“哎~,不忙着谢,这媒人礼,我倒是觉得还不到时候收。”折颜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
狐后有些听不明白:“小五已经成婚,怎还不到……”
狐帝却有些了然,打断了妻子的话道:“折颜说的有道理,芙云,折颜不是外人,媒人礼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说话间,白玄、白奕带着女儿凤九、白颀,便陆续到了。
见面行礼后,不见大儿媳和二儿媳,狐后便挨着询问。
白玄翩翩公子一向风流倜傥的人物,此刻在母亲面前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有些赧然:“阿娘……,这个……未书她……这个……”
“又吵架了?又是因为你惹了什么桃花债了?我说玄儿,你也该收敛一下。成婚这么久了,你们也没个孩子,整日家赌气折腾。你看你二弟……”狐后絮叨着叮嘱。
“阿娘,今日小五归宁才是正事,大哥大嫂一向就算闹别扭也好的极快,不用担心的,你就别训大哥了。”白奕开口劝道。
狐后把话头转了过来:“奕儿,那凤九她娘呢,怎的不来?”
“阿娘,昨日赤狐族来人报信说伏觅仙母近日身体有恙,乐笙匆忙回去看望她娘亲了,是以今日未能一同过来。还请阿爹、阿娘见谅。”白奕歉然道。
“嗯,那就下次小五再回来时,你们再见面罢。回头你也代我和你阿爹去看望看望你岳母,既知道了总是问候一声才好。”
“是,儿子知道了。等小五他们回天宫后,儿子就去办。”白奕对狐帝狐后的话一向听从,绝不含糊。
“颀儿,”狐后转头看向在一旁吊着腿、哼着小曲的三儿子白颀,“你和玉今的婚事也要抓紧了,订婚也许久了,等我和你阿爹商议商议,择个好日子咱们去下聘礼、商定你们大婚的事宜。”
“是,阿娘,多谢阿爹阿娘!……”白颀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的认真答应道。他对玉今是一见钟情,自是极想尽快将佳人娶回家才安稳。
白颀话音刚落,便听到洞口有脚步声纷纷由远及近。
所有人转头看向正堂入口,便见白浅和夜华进门了,身后还跟着一众随从和仙娥捧着归宁礼。
“阿爹,阿娘,女儿回来了……”白浅欢喜的叫着,疾步而来,夜华紧随其后。二人走到正堂中间,跪地行礼。
狐帝笑呵呵的抬手示意:“好,好,夜华,浅浅,快起来吧。”
“阿娘……”白浅起身,娇声腻到狐后身边。
狐后慈爱地揽住自己的女儿,抬手擦拭了下眼泪,笑着说:“小五啊,回来就好,都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跟娘撒娇……”
凤九也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抱住白浅的手臂,声音还有点哭意:“姑姑,你可回来了,小九想死姑姑了。”
“姑姑也想小九!快让姑姑看看……”白浅轻轻抚了抚凤九的鬓发,端详着面前的小丫头,这个自己带大的侄女,就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亲呐。
夜华起身,温文有礼地依次躬身作揖:“夜华见过折颜上神,见过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折颜和白浅的几位哥哥纷纷点头示意。
狐后道:“时辰不早了,午膳已经备妥了,我们入席,边吃边聊吧。”
所有人便起身往偏厅走去。
看着席上大多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白浅高兴极了:“阿娘,这都是我爱吃的呢。还是咱们青丘的饭食可口啊。”
狐后眯了双眸,不由笑道:“小五,不可这般呐,天宫的膳食应该不错,既嫁过去,还需早日适应才好啊。”
夜华立即替白浅辩解道:“阿娘,不怪浅浅。天宫的膳食口味确实有些油腻,浅浅吃不惯也是正常。我做饭的手艺还可以,以前在青丘也有给浅浅做过。只是近来忙碌了些,没有好好多照顾她的膳食。也是委屈浅浅了。”
听见夜华如此细心维护小五,白真点点头先开口了,但语气依然严肃:“夜华,起先我一直担心小五。但听你说这几句话,我还觉得稍能放心些。小五从小被我们白家惯着,挑剔些也是常理,她既嫁给了你,你便该护着她些才是。凡事多仔细些,不要总叫她受委屈。”
白浅幼时,整日与四哥白真在一处。白真带着她四处玩耍胡闹,兄妹俩感情格外亲厚。四个哥哥里,白真一向最护着小五,从来见不得妹妹受一点委屈。
听得四哥如此说,白浅瘪了瘪嘴,眼眶有些发红。
无论走多远,一朝回到家人身边,她就仿佛还是幼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夜华忙拱手行礼,认错自省:“四哥教训的是。是夜华做的不够周到。”
一瞬间,场面有些冷了下来。
眼瞧着白浅眼圈发红,白真疑心妹妹真受了委屈,脸色便黑沉了几分,又待要发话,只听得狐帝有意地轻咳一声。
白真抬头看了看自己阿爹,狐帝自顾自地倒了杯茶递与狐后,和自己妻子正低声说着什么,视线并没有看他。好像那声咳嗽不是他发出来的一般。
白真又看了看白奕,白奕对他使了个眼色,轻摇了下头。
白真便犹豫后面话还该不该说,这时他身侧坐着的白浅的三哥白颀,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悠悠开口圆场:“这个……夜华啊,你四哥脾气大,又一向最是疼小五。以前,就连我们三个若是有谁惹了小五,老四都不依不饶的呢。他的话,你记下照做就好了。总之呢,只要小五高兴,你四哥和我们就都高兴了。”
夜华弯腰颔首道:“多谢三哥提点。请各位哥哥放心,夜华都记下了。”
狐帝狐后这时刚好夫妻俩说完话抬起头来,像是刚才没听到几个儿子和夜华在说什么一般。
狐后笑着说道:“你们聊的倒热闹呢,来来来,都吃口菜,光顾说话,菜都凉了呢。夜华,浅浅,你们要多吃一点。将养好身子,以后可是得要孩子的。”
“咳咳……咳……”白浅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呛的满面通红。
“浅浅……”夜华忙替白浅拍背顺气。
狐后以为是他二人听到要孩子的话不好意思了,便笑了笑未再提及。
又陆续上了几个菜式,谈谈笑笑间一顿午膳便过去了。
午膳后,除了白真和折颜,其它三个哥哥都辞别后各自回府了。
凤九拉住白浅的手道:“姑姑,东荒那边有点事小九要去一下,奶奶说你今晚不走了,小九待会就回来陪姑姑啊。”
白浅轻轻拍拍侄女的小脸笑道:“快去吧。做女君的人了,有正事自然要去。姑姑不走,就在狐狸洞等着你回来。”
凤九应着,俯身行了礼便离开了。
早上闻得小五和夜华要住一晚,狐后便早早着人收拾出了一间寝室和一间书房。一应安排妥当后,狐帝狐后便回房小憩了。
夜华也行了礼,去书房处理带来的一些公文奏折去了。
正堂内,只留下白浅、白真和折颜在喝茶叙话。
见众人都走了,白浅按捺不住,开口急切地问道:“折颜,我师父他……怎样了?那天他喝醉后你可有给他解酒吗?没有落下什么大碍吧?”
白真一脸莫名,听不懂自己妹妹的话,疑惑地看着白浅。
折颜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边扬起欣慰的笑容,不慌不忙道:“墨渊无大碍。那日你走后,我把他扶回房,给他喂了养息丹,不多时他就醒过来了。后来你阿爹阿娘去致谢,又带了你阿娘亲手做的苏粳糕。我嘱咐墨渊务必都吃了。两相进补,想来已经无甚要紧的了。你放心便是。”
白浅听罢长舒一口气,略略放下一直提着的心,端起茶喝了一口,默默不语,心事重重。
“你们……在说什么?墨渊上神喝醉了?哪一天的事?”白真很是摸不着头脑,看向折颜。折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问白浅。
“小五?”白真点名追问。
白浅抬头,有丝丝慌乱,片刻后又定下心来,想着四哥就算知晓也无妨,便索性没有隐瞒,坦诚说道:“就是……大婚那天,敬茶时我见师父早走了,回宫后我不放心,便偷着回了昆仑虚一趟。一回去,却见到师父喝醉了,后来……后来师父昏睡过去,不省人事。幸好折颜去了,催我回了天宫,答应我他留下帮我照顾师父醒来。”
“什么?!你们……竟都不告诉我有此事。小五,怎可如此大胆?若被天宫和夜华知道了你大婚之日竟然偷偷回了昆仑虚找你师父,该当如何是好?!”白真惊讶,还有些担忧。
“哎呀,四哥~这不是向你汇报了吗,我们三个不说就没人知道啦。”白浅挪到白真身旁,抱住白真的手臂,拖长腔的跟哥哥撒娇。
白真点了点自己妹妹的额头,嗔怪道:“你啊,胆大妄为,委实是被我们惯坏了。以后行事不可这般鲁莽任性,那天宫规矩甚多,若惹了麻烦,可没有哥哥总护着你。”
“小五知道,四哥最好了。”白浅声音软软的,蹭了蹭白真的肩膀。
白真最吃白浅这一套了,即刻心软了,娇纵的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但笑不语。
白浅想起了明日的打算,抬起头对着折颜说:“折颜,明日我要回昆仑虚看看师父。东华帝君也正巧有件事托我回昆仑虚办。嗯……这个……夜华说也要一道去……”说到最后一句,白浅声音轻了下去,低下了头,仿佛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折颜听罢皱起了眉头,思虑着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迷谷进来通报说,天宫的伽昀文官来找太子殿下,正在洞口候着。
白浅起身道:“让他进来吧。我去书房找夜华出来。”
白浅找了夜华一同回到正堂,伽昀躬身行礼后,向夜华回禀:“太子殿下,中曲山和北海交界一带有紧急军务,天君传话让太子殿下尽快回天宫议事。”
夜华听了默了一默,对白浅说道:“浅浅,你我今日归宁,若无要紧事,天君是不会派人到青丘传话的。我必须要尽快回天宫了。那你……你若不想即刻回天宫,便在青丘住一晚吧,明日我派人来接你回天宫。昆仑虚那边,本来说好我陪你一同去,这样我是去不成了,不然下次……”
“夜华,你自己先回天宫吧,军务大事不可耽误了。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也不必来接我。我明日回昆仑虚看过师父后,我自己回天宫便是。”白浅干脆的表明态度。
“浅浅,路途不近,你自己这一来一回,不如……”
“夜华,我和真真左右也无事,明日我们俩陪着小五回昆仑虚吧。有我们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折颜反应很快,说的话状似轻松,却不容人置疑。
“夜华不敢。既有上神和四哥同去,夜华自然没什么可虑的。”夜华对折颜和白真揖了一揖,又转向白浅:“浅浅,那我便先回天宫了。阿爹阿娘还在休息,我就不去打扰了,你替我向二老禀告一声吧。”
白浅点点头,夜华便带着伽昀离开了。
白浅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笑容,笑容中隐隐地还带着些许期盼和激动。
这个笑,被折颜悉数看进了眼中,折颜勾起嘴角,晃了晃头,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