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RMB玩家的出门六神装

几个月前,河东出了一个九指筝魔,以筝为兵,弹奏的凶音无孔不入,寻常兵器难以抵挡。其人又嗜血滥杀,几大门派折损了不少精英弟子,奈何不得,便想到请七剑出山。其余五剑云游在外,行踪难捉,只有玉蟾宫跑不离天门山,于是便寻到了我们夫妻头上。

来找我们的是飞鹰派的大弟子徐广,他残了一只耳,左手的半截手掌也不见了。徐广几年前曾与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品貌不凡也颇有武学天赋的晚生,实在难以与现下的狼狈形容联系起来。他将一叠案卷交到我们手中后,便在我们面前长跪不起,除了再三恳求我们出手,似乎别的并不愿多言。

将案卷稍稍翻检了一遍,厚厚的一叠上满是工整的小楷,看得出皆是出自一人之手。内容是各门派弟子伤亡的细节,以及魔人近几个月来的行踪。最后还附了一张画像,草草几笔,绘出了那魔人的体貌。

画像上的人,面目形同鬼魅,却标注着一个诗意的名字。

明月残。

蓝兔叹了口气,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我起身将徐广扶起,真诚地说道:“我答应你,去与这个九指筝魔明月残会上一会。明天我们就一起动身去河东,与诸位掌门共商大计。”

徐广连声道谢,可是面上并不见喜色,反而像是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茫然。

安顿好徐广之后,蓝兔问我下一步如何打算。这件事蹊跷太多,按卷案的描述,这个魔人现身江湖已近四个月,而玉蟾宫则是最近半个月才听到河东四大门派正在联合围剿消息,我们原本以为并没有出手的必要。江湖上恩怨是非太多,我们也已经不是早年事事都想、都敢尽心尽力的我们。

但徐广终究找上门来了。

——却是孤身前来。

明月残最初残害的对象是黄龙帮的几名低级弟子,后来飞鹰派的弟子也有受害,再后来大约是飞鹰黄龙联手追杀失利,又请了采璃宫和弘道门出手。在围剿的过程中,明月残不仅屡屡突破重围,甚至有时还能伺机突袭四大门派因人手不足而防备不严的本营,场面之惨烈堪称屠杀。

或许河东四派毕竟不希望出身湘地的我们插手,或许他们并不觉得有我们加入就能扭转事态,又或许……

能让素有龃龉的黄龙飞鹰联手抗敌,大约确实能说明这个九指筝魔的厉害之处了。

“不论如何,这件事总归我们应下来了。”我呷了一口茶,走了会儿神,姑且享受眼下这几日后怕难再得的安宁闲适:“也不知这一去,还赶不赶得上新鲜的红菱了。”

蓝兔嗤了一声,劈手夺下茶杯,嗔道:“你就是能立马御剑飞过去,也别想赶上,也别想我给你留。”

确实,从一开始蓝兔就没有打算跟我一块去,而我答应徐广的话里提到的都只有自己一人,这大约也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的默契。依卷宗所述,那些弟子大都内脏破裂、七窍流血而亡,是内力不济难以抵抗筝魔邪音之兆。论内功,河东四大掌门的修为在我之下,虽然他们没能从明月残手上讨到便宜,但明月残也没能伤得了他们,若我想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蓝兔也是知晓了这一点,才有同我开玩笑的心情。

第二日,我和徐广便在蓝兔的目送下,登上了她早已备好在天门山脚的马车,一路北上。此去归期不定,我理应同她多说几句告别,但碍于后辈在场,我们这两位武林的成名人物不好表现得太过黏腻,她只是简单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将连夜打点好的行囊交到我的手里。

说来惭愧,我和蓝兔成婚已十余年,却还是不清楚玉蟾宫究竟藏了多少令人大开眼界的稀奇玩意儿——这行囊提着也没什么分量,但拆开一看,除了寻常的碎银火石、各种瓶瓶罐罐的丹丸药膏应有尽有,有的我倒不是没吃过、几卷软绸、一捆大约是天蚕丝制的丝线、一架单手可持的黑檀木连弩、一只雕着玉蟾宫徽纹的玉戒,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枚双层束口香囊,夹层里装的是小颗的炭粒儿,防着内中的茶叶受潮,我闻了闻味,这茶正是昨晚饮的那款。我将其余物件收好,单单取出玉戒往手上套,最终旋动着才勉强套上了小指的指节,这本是适用女子的尺寸,也并不意外。

翻完这快像是去踏山游水的行囊,我才想起一旁还坐着徐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他并没有在意我的动向,而是在一直轻微颠簸的车厢里始终保持着正襟危坐,或许这就是名门正宗首席弟子的基本修养,但我却有话要问他。筝魔的卷宗被留在了玉蟾宫,我却没有蓝兔那样过目成诵的好记性,许多细节不如向他这个亲历者求证。

再者,这个徐广实在是太沉默了,师门遭逢这等巨变,自幼相识的师弟师妹纷纷惨亡,而魔人至今仍在兴风作浪,让他开口去回忆那些场面或许残忍,但是我总觉得,他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应该话多一些,才有生气。

我问徐广:“整理筝魔卷宗的是谁?”卷宗内含有河东四大派弟子的信息,详略不尽相同,若是四家坐到一起交流商议,决心要请外援,得出不应是这样一份结果,也不应只是派徐广一个人前来。

徐广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是晚辈……”他停顿了许久,犹豫该不该继续往下说:“晚辈同采璃、道弘的几位师兄弟素日交游尚可,也万幸他们此次尚未遭到毒手。虹前辈,我……”

这便是承认此事其实系他私人操办的了。但承他飞鹰派大弟子之邀,我这一趟去河东,也可算师出有名,至于各位掌门面上如何、心里又如何,同有四大派掌门人正式相邀相比,其实区别未见得很大。

“不说这个了,”我轻车熟路地从座底下摸出一些干粮瓜果同他分食,忽然想起他的左手,忍不住问道:“你手掌上的伤也是筝魔……”然问完便觉察到不对,卷宗所录的伤亡情形无一不是内伤暴毙,而这手掌分明是被极其锋利的兵刃以极快的速度斩去,而从创口愈合的状态来看,也比筝魔现世要早上一些。

徐广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力压抑后的痛苦和扭曲,他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往嘴里递右手捏着的饼子,而左手在并没有什么用地微微地往身后敛藏。几次将咬而未咬下去,下颌的战栗则愈发剧烈,最终他咬紧了牙关,而饼子也在右手的紧攥中被扭得不像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若是蓝兔在这,定然会比我处理得更好。

“那天、那天……原本是我成亲之日……”

徐广却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哑着嗓子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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