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优先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晃了晃,“人是人,和东西是不一样的,不能送来送去——亮介,这么多年,你还没分清楚吗?”
也许是天太暗了,周遭的专属于生日会的灯光又太花眼,淳太似乎看见亮介眼中掠过了一丝沉沉的阴霾。
俄而亮介又笑了,高高大大的男孩,笑容爽朗可亲,“啊啦,又被优先生拒绝了呢。”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里边的淳太,拍拍车顶站直了身。
淳太抓紧了安全带,望向车子前方,亮介所在的俱乐部mAniAc挂满了彩灯和气球,门外的香槟塔已经摞了起来,客人送的花束延绵着摆了整条街,男公关们都按照寿星的意思装扮成高中运动系社团的大男孩,活力四射地迎接着客人。
一时间,似乎这条街道上的目光,全都胶着在了这台车上。
优先生没有表情,只是侧身往车后座上翻找了一会儿,翻出来一只小小的黑盒子,扔出了车窗外,“收好了,亮介。”
亮介伸手接住,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不会是戒指吧?”
身后媒体的长枪短炮凑上来,亮介很是郑重地打开小盒,小指勾出来一串车钥匙,笑开了花:“是我一直想要的跑车!”
优先生笑道:“趁着event还没开始,去地下车库把它开出来吧。”
那台红色法拉利成了第二天歌舞伎町的头条。
Birthday event,对每一个男公关来说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如果淳太记忆没错,优先生今年的birthday event,一晚净收入已超过了两亿。而亮介的这一晚,也是后生可畏,赚了四千万。
不过这都是后话。在这天晚上,优先生漫不经心地送出一台车后,只是载着淳太去了WATARU的休息室,让厨师给淳太做了一份简单的料理,自己先去更衣化妆了。
早就等在更衣间的助理,在见到优摘下墨镜的一刻竟然用手捂住了嘴:“您昨晚做什么去了?”
优在镜子前坐下,按了按自己的黑眼圈,“看书去了。”
槽多无口,助理一时竟沉默了。
27
淳太吃完饭时已过七点,WATARU前厅的营业已经开始。
也不知优先生是不是已经在工作了,淳太想着要去同他道个别,或者还道个谢,因为优先生那样忙的人,竟然纡尊降贵陪他排了三小时的队——虽然气氛尴尬得一句话都聊不起来,还请他吃了WATARU的工作餐——虽然原因是优先生自顾自地开车到了歌舞伎町。
淳太走到优先生专用的更衣间外,听见里边传来熟悉的半调子嘲讽的声音:“他?他什么都不懂。”
优先生还没去前厅吗?淳太正抬手想敲门,又听见助理先生抬高了一个八度:“不懂的是您吧?您当年被亮介坑得还不够惨吗?”
“他和亮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口蜜腹剑的小兔子嘛?我寻思您这么多年,喜欢人的眼光都没有变过?”
这话里的信息量把淳太砸晕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电线,一盏欧式水晶落地灯摇摇地晃荡起来,助理先生大约是听见了响动,打开门:“是谁?”
淳太好不容易扶住那盏落地灯,对着助理先生挠挠头,笑了笑,“劳烦您跟优先生说一声……我吃完了,先回家了,谢谢。”
越过助理的肩膀,优看见清水淳太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还在不住地抖。
想说话又止住,最后只是把身子往沙发里又深陷了些。
今天也是不想上班的一天。
28
零点过,优准时下班。
从WATARU的后门走出,绕道到地下车库,却看见劳斯莱斯旁边站着一个人,好像立意要等他似的。
优有些头疼,“今天不是你生日么?不顾店没关系么?”
亮介两手端着两只高脚杯,笑道:“客人已经回去了,店里还在清账。”
“噢,”优挑挑眉,“赚了多少?”
亮介说:“现金大约有四千万。”
优在自己的车门前站住,想了想,还是看着亮介的眼睛说了一声:“生日快乐,亮介。”
亮介静了片刻。
就在优打开车门之时,他将手中高脚杯递了上来,“我认识您五年了,您从来没有为我喝过一杯酒。”
优低头看了看那酒水,“不喝酒是我的规矩。”
“那是接客的规矩,不是对待朋友的规矩。”亮介却很坚持,一双眼睛映着地下车库的顶灯的光,孤注一掷地亮着,“我可以帮您开车,也可以陪您步行,何况这只是一杯莫吉托而已。我没有别的……希望了,您知道的。”
优终于还是接过了酒杯,低下头,轻轻地嗅了嗅。
亮介复开心地笑了。让他开心好像很容易。
至少比,让淳太开心,来得容易得多。
莫吉托的口味微酸而甜,将酒杯还给亮介时,优能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喝完了,就没了。
喝酒就是这样的失落。
“你回去店里吧。”优说,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我的助理会来替我开车。”
亮介抿了抿唇。
优轻轻笑了,又柔声重复了一次:“生日快乐,亮介。”
29
那到底是什么呢,见到亮介时,那种平静无波澜、甚至还能有温柔余裕的心情?
也许是清楚自己只要回家,就会见到小保姆了吧。
生活中能有一样确定的、一成不变的东西,多多少少能给人一点安心感。对优来说,淳太的作用,也不过如此。
助理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说淳太和亮介是一样的?
清水淳太能一晚上赚四千万吗?!
优回到家中,从玄关到客厅,是熟悉的灯火通明。尽管今晚淳太露出了那样的表情,但似乎他还是照着优的吩咐在等待优的。
“我回来了。”优懒懒地说了一声,径自脱了外套往浴室走,三套供他选择的睡衣已经放在架上,甚至有一条醒目的——
优伸出一根手指勾起那布料,皱了眉:丁字裤?黑色的,还有蕾丝边?
他拼命地想,想到这似乎是前天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清水淳太该不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兴趣?!
“清水!清水淳太!”优喊出了声。
没有人应。
烧好的洗澡水正在里间冒出热气,淳太总不会不在家吧?
优的衣服脱了一半,刚才在亮介面前优雅又随和的模样完全没了,肌肉结实的暴躁老哥揉了半天自己华丽的金色长发,最后决定洗完澡再去收拾小男生。
然而待优真的洗完澡走出来,踩着湿脚印往四处房间里走了个遍,才发现,小男生还真不在家。
客厅的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洗澡水烧好了,早餐在冰箱里。我回家了。”
这时候,优才想起淳太在WATARU说的那句话。
优没有想到,淳太说的“回家”,与他心中的“回家”,并不是同一个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