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叫牛圩的地方附近,牛圩之前是个卖牛的市集,就像劏鸭巷就是宰鸭子的所在,到我出生的时候牛圩已经发展成整个城市最大的农贸市场。在牛圩市场甚至整个城市都有着一种争强好胜的风气,就是谁厉害谁说了算。
大舅当时就在牛圩市场里卖海鱼,他膀大腰圆,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在市场里经常能卖最大的鱼和最重的鲎,所以很受尊敬,偶尔有的人没眼力见对他呜呜渣渣,结果就是一顿不可描述,然后也尊敬了起来。每年的端午节人们会在母亲河漠阳江上赛龙舟,那是盛事,各条村出一条龙舟力争上游,各有旗号,三角白旗、七星红旗什么的都有,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大舅一般坐在龙舟首席,那是一个人坐的,后面挥桨的都是两个人并排,一人负责一边,首席则要用最大的桨左右照顾,俗称“掘龙头”,必须是力气最大的人负责。大舅光着膀子,露出遒劲的肌肉,随着鼓号左一下右一下用桨掘着江水,那画面极富力量的美感,我们小孩子在岸边大声加油,激动得不行,因为只要大舅赢了回家就有金猪肉吃,所以喊得都很起劲。
父亲在我小的时候要辗转深圳惠州各地做建筑工程,母亲则用一条粉色的背带背着我,跟在工地厨房里烧菜。等弟弟出生后,母亲带不了两个小孩,就把我寄养在外婆家里。在外婆家有大舅的两个儿子作伴,大家年龄相仿,有什么东西都争抢。外婆也不阻止,还经常利用这点让我们三个给她干活。外婆假如需要剥很多花生,她就会拿出一把糖果,跟我们说谁剥得多就能得到最多的糖。往往我们会欢呼雀跃,然后冲到工具抽屉那里抢趁手的工具,最好是铁锤,其次是钳子,抢最慢的只能拿一个螺丝刀,接下来就是啪啪啪砸花生的声音此起彼伏。砸完了外婆就会拿出一杆秤,把我们三人的花生称一下重量,再按照重量大小排序分糖,让人心服口服。
有人说,人生有四大悲:撒尿撒一鞋,喝汤洒一怀,擦腚抠破纸,放屁崩出屎。嗯,在外婆家我经常跟大舅的小儿子一起在冲凉房洗澡,从井里打的水,一人一个水桶,蹲着用毛巾从桶里带着水往身上擦。也不知是谁先放了个屁,于是二人愉快地比了个赛,虽然早餐中饭吃的都是红薯,但毕竟身板小,储气量有限,轮到表弟时他摆出最利于直肠运动的姿势,憋红了脸。我在旁边光着腚大声为他加油(你看我从小比赛心态就正常),终于,仿佛听到肛门内括约肌和外括约肌两道阀门先后开启关闭的声音,一坨热翔出现了!我伙呆……然后比赛就只能算他赢了。
那时候还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比赛,比谁尿的远、比谁扔的瓦片在水面跳最多下这些都比较正常,不大正常的有骑单车从山顶冲下去谁先刹车算谁输、用手挂在行驶中的货车尾箱看谁坚持得最久,挤牙膏在手臂上用火柴点着看谁最后一个吹灭……
现在长大后反而变成一个不大愿意争胜的人了,佛系得很,可能觉得大人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