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沁之的前男友

任琮平开车带沁之回家放下东西，取了医保卡，两人直接来了医院。

一套检查做下来，医生说了没事，让沁之多休息几天，又开了点膏药，任琮平才松了口气。

“我说没事的吧，还耽误了你半下午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沁之把病历本、化验表、药膏统统收进包里。

“这有什么，肯定要带你来看一趟才能放心的呀。走吧，我扶着你。”任琮平抢过沁之手中的拎包，扶着一瘸一拐的她上了车。

进家门前，沁之再次郑重道谢，并表示等自己好了请任琮平吃顿好吃的。

最后，她还拒绝了任琮平要送她上下班的请求。

沁之的工作其实大部分时间还算清闲，不需要打卡考勤，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也可以不打招呼外出。

到家后，简单和领导说了下受伤情况，这两天没什么重要事情，沁之可以在家办公。

沁之看了眼客厅挂钟，晚上7点半了，该做点吃的了。

扶着桌子站起来，整理了下从超市买回的购物袋，准备开火下厨。

一个人独居惯了的表现，也许就是喜欢开着什么听着，音乐也好，下饭剧也好，有声小说也行，总得开着什么才觉得不那么冷清。

沁之虽从不觉得孤单，但也喜欢如此。于是她点开手机音乐，连上了蓝牙。

当她把蛋花打好倒进锅里的时候，看着边缘冒着星点泡泡的淡黄色蛋液，她恍然记起了大半年前，极其相似的一幕。

当时，沁之还在和前男友纠缠着，相互冷着、耗着，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口提分手。

那个时候，也是在她把蛋花打好刚下锅之时，突然音乐停了，手机铃声响起，她回头看了眼餐桌。

顾芒，那个快一个星期没联系，快一个月没见面的男朋友。她第一反应，不想接；第二反应，先做饭，一会再回过去吧。

只是，今天的他倒是难得的识趣，一次没打通，便真的再没有如往常一样打第二遍、第三遍。

沁之便猜到了一二。

待她吃好收拾好后，坐到沙发上，拨了回去。

“喂，刚在做饭，没听到呢。怎么了？”几乎不带一丝撒娇，不再有一点温柔的语气。

“嗯…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下了。我们俩的事情，你怎么想的？”顾芒的语气也不复以往地活泼，突然郑重严肃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那你呢？”沁之预感到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需要她再开口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你总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好好考虑了下，对于我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这两年也定不下来，我也害怕把你的青春耗光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沁之觉得肩头忽然一轻，更深地陷进了沙发里。

顾芒见沁之没有立即回答，又补充道，“其实我这边，还是希望你能和我回去，我没想到我没有办法适应这座城市，没想到，当初还是高估了自己，也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哽咽，轻声咳了下，顾芒带着烟腔的声线更低沉了些，“这通电话挂了以后，你会不会就把我删了？”

沁之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淡淡道，“不会，我从不删的。和平分手而已。”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今天想说什么了，你是不是就在等着我开口？”

“没有，只是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了。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

“是啊，你妈妈不喜欢我，我妈妈也犹豫了，我这边工作也不确定，各种问题。”

“那你以后还会在东泉市么？”沁之不想讨论之前糟心的陈芝麻烂谷子事情了。

“应该会，过个一两年，我再回去。这里虽然不适合我，但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最好时候。”

“哦，那你好好工作吧，别总是抱怨，多做一些总能有收获的。”

“呵，希望如此吧。”

挂电话前，沁之还安慰了顾芒，让他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还有，以后各自安好。

其实，这通电话反而让她觉得如释重负了，就像是丢了一样明知自己不会再用却一直不舍得扔的物件。

然后，立刻给闺蜜秦眠、林柯还有两个要好的女同事说了句，“我已经和平分手啦，一切都好。”

当然，她也哭了，只是不知她是为了又一段未能步入婚姻的感情而遗憾，还是为自己曾经的真心和付出而感到伤心。

但至少，她给顾芒的感觉是，她看得很开，及时止损，对谁都好。

确实，及时止损，对谁都好。

沁之是一个人去南城旅行时认识的顾芒，在一家清吧遇见的。

起初，沁之对顾芒的印象是个成熟有趣的男孩子，比她大三岁，当过兵，创过业，失败过，经过沉淀，更清楚自己想要的事业和生活。

沁之被顾芒随时随地透露出的成熟气质，和总能将一件事情的深层现实刨析出来的能力折服，于是在顾芒陪同旅游了四五天后，飞回东泉市的当晚，沁之便答应了顾芒的表白。

但是，后来，沁之渐渐发现，她喜欢的是在南城的顾芒，不是在东泉市的顾芒。

南城虽然也算是一线城市，但终究和东泉市这样超一线城市不能相较。南城的生活气息更浓，南城人也比较悠闲，生活大于工作。

因此，为了沁之来到东泉市的顾芒，迷茫了。

当初没有合适他的工作机会，先凭着自己在南城一家央企攒下的资历，进入了集团在东泉市的分公司，而这里，没有合适的岗位。

在和沁之相恋的一年内，顾芒逐渐灰心了——长时间的通勤时间和枯燥的工作内容，以及看不到未来的晋升通道和不匹配东泉市消费层级的薪资。

他开始寻求新的出路，利用人脉资源，想要另一份能创造价值的事业，但却始终毫无进展。

这一年里，沁之也慢慢发现了顾芒的各种缺点，而且是难以忍受的那种。

比如，顾芒总是把屋子弄得一团糟，长久不收拾。

比如，顾芒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对他妈妈、对沁之也是。

比如，顾芒眼高手低，休息时间又多在玩乐，不愿和沁之一起成长、学习。

沁之虽是个极为成熟的女生，通常不会向男友要什么礼物，也很少使性子发脾气，但对于生活的仪式感还是很看重的。

但顾芒的成熟不包括对于女生小心思的满足，因此他们几乎不过节日、纪念日，沁之倒也能自我安慰，也看得开，只是生日除外。

而最让沁之印象深刻的生日便是她去年的生日。

当天，沁之没有主动向同事说起自己的生日，所以和团队一起在甲方公司处理一个项目，加班到晚上8点。

下班时已过了高峰，她决定坐公交，在换乘站时，沁之仅凭着记忆没仔细看，坐反了方向。

等公交又开到她熟悉的公司附近，她才发现自己坐反了，当时已经9点多了。

她突然有些难受。

顾芒出差了，一天下来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表示，包括言语上的。

这么晚了再回家肯定买不到蛋糕了，今天的仪式感是注定没有了。

于是她泄了气地给顾芒打了个电话，抱怨自己怎么就坐反了公交，今天的生日蛋糕也吃不到了。

顾芒简单安慰了几句，让她路上小心。

沁之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地够清楚了，只好又主动说了句，“那，那你今天不准备送我什么嘛？”

“我在出差啊，没法陪你，最近工资拖着还没发，没法送你了。”

“难道一束花，一点水果的钱也没有了嘛？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沁之委屈地追问。

顾芒沉默了下，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想过外卖点给你么？唉，算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你快回家吧，我先去整理下明天要用的材料。”

“好，我知道了，我的生日连蛋糕都不能吃，连一束花都不配有。以后，我再也不过生日和任何节日了！”沁之生气地挂了电话。

挂之前还听到顾芒叹气的声音，这是沁之最讨厌也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说最后一句气话时，她就已经在忍着哭腔了，现在，她终是失控地在公交车站哭了出来。

好在今晚的风大，旁人听不出她的啜泣，任由眼泪被风吹出一道道泪痕。

后来，顾芒也没有再来哄她，只是确认沁之是否安全到家。

也许，从那一刻起，沁之就已经彻底失望了。可能，所有过往的快乐，只是因为顾芒当时心情好。

沁之看着最后放入的青椒一点点缩小、变软，放了点盐，再翻炒了几下，关火，装盘。

她轻嘲似地笑了下，怎么会又想起了这些事情。

还好，当初没能结婚。

还好，自己现在还有选择。

晚上十点，沁之的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新晋的甲方客户，正雨科技，对接的商务经理约她周四去公司一趟，有个棘手的项目需要她的协助。

沁之一想，周四，应该差不多能走动了，随即回了句“好的，周四见。如果有可以参考的材料，请您提前发给我。”

放下手机，沁之拿了本床头放的小说看，准备好好休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