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老是回想小时候看戏、看电影的情景,心里就畅快无比,吃了蜜一般的甜。那遥远的故事,披上一层浪漫的外衣,那风一更雪一更的故园之声,如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上飘渺的歌声,如小时候石片打的水漂,荡漾起一丝丝生动的涟漪。
小时候的学校是开明的,远近五里地的村庄唱大戏,下午便集体放假,从而成就了最近一段最为美妙的回忆,最能引起我兴趣的还是去下燕科看大戏。
下燕科就在上燕科的下方,古称上庄下庄,自古通姻结亲,我姥姥家就是下燕科的。我们的学校在上燕村的最南端,向南行走一百五十米,下得半坡处,就是下燕科村了。
每每下燕科唱大戏,心里除了一种兴奋感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想必在那戏台前面,定然有二舅家的哥哥们占下了几个座位,那其中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口头上便也格外的卖弄:下午看戏,我有坐的地方。和我同班的李哥,我的舅舅家也是他的姑姑家,“我也有地方”,他毫不示弱,随声应和着。
回到家,急急的吃过午饭,吆五喝六的叫上几个同学,便迫不及待的出发了,路上自然是走走停停,说说闹闹,逗逗笑笑,赏一路山花烂漫,看一路蓝天白云。几口水井处,扔几块石头,听听“扑通、扑通”的声音;一座古寺庙,作为中学使用,古色古香,令人向往。
进入下燕科村,穿越七拐八拐的小巷,我一路在前,当着向导,突然发觉身后声迹皆无,不觉怅然若失。再回首处,小伙伴们已经在街首示意,随之哈哈大笑。
到达唱戏台前,离演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大人们尚未到达,戏台上花红柳绿,某某某豫剧团当中悬挂,音乐班子列于一旁,此刻它是静止的,等大幕拉开之时,锣鼓喧天,音乐齐鸣,心随乐动,人跟音走,和谐完美。
在戏台的入口处,各种卖物品的占据路的一旁,其中有一家炸油条的,炸的里嫩外焦,香甜可口,着实吊人胃口,可我们又不舍得买,不免大吞口水,废了眼皮饿了肚皮。其中有一个同学,叫炸油条的姐夫,多年之后,他娶了我姨家的表姐,我也叫姐夫的。便寄希望于能得到他姐夫的恩惠,周济一下我们这些“可怜的学子们”,可每每都“使之交臂”。有一天,竟然苍天开眼,我们一起的三四个人,竟然一人得到了一根油条,在享受美味的同时,所有的失落痛恨烟消云散,心中倒为他念起了“阿弥陀佛”了。多年之后,在邻村的集市上,也见到过他家的炸油条铺,不免温情感恩的多看几眼。
买上一颗芝麻糖,吃上一个焦米花,吹上一口气球,每一种活动,我会调动自己所有的感官,认真的感受,细心的领会。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每一件物品,对一个孩子而言,都具有无以伦比的吸引力,在这为数不多的体验中,我知道了什么叫祢足珍贵,领略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含义。
音乐响起来,大戏拉开了帷幕,我们还在戏台的外围逡巡着,“少年之意不在戏,在乎戏之外也!”,那夸大其词的炫耀,只不过是满足了小小的虚荣心罢了。
戏台是面向东的,它的东西走向是一条涵洞,约有一百五十米长,洞里黑幽幽的,伸手不见五指。汛期作排水之用,偏偏就是它,给我们派上了用场,是我们的乐园所在。
在寒风凌厉的冬天,我们找上一截纸背,即纸箱子的外皮,把它卷成一个圆筒,前面包裹一些易燃的报纸纸屑亦或是杂草。站在涵洞口,用火柴点燃纸背,转着身子甩上几下,圆筒的后面冒着蓝烟,前面火光灼灼,便开始往洞里飞跑,脚下是硌脚的石头,头上是圆拱形的洞壁,中间是奔跑的我们,火光熊熊烟雾弥漫,红彤彤的,暖洋洋的,我们就像是一个火炬手,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只觉得耳旁虎虎生风,小伙伴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人人显得很兴奋,每个人把比赛坚持到最后。火都要烧着手背,还舍不得放下,我们就像不停旋转的陀螺,乐此不疲。一个下午的烟熏火燎,每个人都是小脸黑黑,衣服上有了小洞,土泥在身,汗流浃背,宛如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乞丐。但快乐装在了心里,即使父母责怪几句,也毫无怨言。
戏外戏,我之戏,心愿意,得意趣。香甜的油条,喷香的焦米花,幽长幽长的涵洞,故园之声,梦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