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在端午。
三天前的早上,爸爸给我打电话。我顺手挂了,又重新拨过去。
接电话的是妈妈。
“还回来过节吗?”
“我正打算给你说这件事呢!”
我在电话这边,歪头将电话夹在脖子和左肩中间,双手收拾我要出门的东西。
“后天你姥姥要上三年坟了。”
我算了算,农历五月初四。
“那我回去。明天下午到家。”
一时间所有的犹豫不决,化作了斩钉截铁。
“行,那你先去忙吧!”
“那我挂了!”
……
三年前姥姥去世,那个端午我没有回家。打电话问妈妈,妈妈也只是在讲姥姥比以前好多了。而我丝毫没有怀疑电话那头儿的嘈杂声。
姥姥一生养活了八个孩子,四个儿子,四个女儿。现在看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不管如何,她都能算作一个伟大的母亲了。只是不知为何,我仍旧难以忘怀的是她那双早年自作主张撤掉缠脚布却仍旧早已变形的双脚。
我是一个女孩,听母亲讲,似乎因为奶奶的偏心,我自小的大多数时间反而不是跟着老奶奶老爷爷便是去姥姥家了。所以我大部分的童年记忆,反而会和母亲这边的亲戚亲近,时至今日也是。
母亲是姥姥最小的孩子。姥姥在七十多岁脑血栓之后,再加上年龄的增加,脑子越发的不清楚。就如央视那个公益广告一样。她疼爱的孩子只剩下母亲过得并不是太好,只剩下弟弟和我还没有成家立业。她偷偷摸摸藏起姨家哥哥赶集卖菜掉落在一旁的两块钱。暑假天气里,愣是缠着绑腿布一直等到我和弟弟到那里去看她。紧紧拉过我们两个,一层层拆掉绑腿布,拿出那两块钱,挥手让弟弟去买雪糕吃。
我不知道姥姥去世前,是否在遗憾没有见到自己所有的孩子。只是母亲念叨着,姥姥去世前的最后只见到了脑子并不是太灵光的两个女婿,念叨着自己的哥哥只知道外出打工,没能及时回来见老娘最后一面。
这天母亲和我去的并不是太晚。只是满地的麦黄与青绿依旧在随风摇动,一如既往。
我是一个在别人看来很温柔多情的人,不谦虚的讲,算作是温柔贤惠的。但我知道我可能并不是别人想的那样。我可能很无情。
母亲和姨在哭着,姨家姐姐在哭着。我跪在那里,没有掉下来眼泪。我真是不孝。
“对不起,对不起……”
我在心里默念着。可是,谁又能知道呢?
母亲回来的路上,我用电瓶车载着她。她絮叨着,歇班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去哪?弟弟和我不在家,舅舅姨家自己也有了第三辈的人儿了。
“那就在家歇着吧!”
“哪里也不如自己家好啊!”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见为人母的母亲心里的落寞与希冀。只是——
“明天想吃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做。”
“什么都行,你想吃啥,咱们就做啥!”
“我不馋。你说!”
“那就随便弄点儿吧!”
“你在那里吃过茄盒子吗?”
“没有。”
“那就做这个吧!……”
我没有接着说话,目视前方。道路两旁,是快要收割的麦子。田地里依稀还有埋不住的沟壑,如同母亲脸上消逝不了的皱纹。
麦儿青又黄,来年短又长。青草绿衣裳,盼儿女归乡。
无情人记在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