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情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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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春,老家院子里那棵老梨树终于倒下了,连今年的花期都未赶上。数十载的岁月,它安静地伫立在小院中,沐风栉雨,默守着岁月的悲欢,大概自己也未料到,最终竟得了这么一个结局。

        据父亲说,那棵梨树是在老屋初建时便栽下的。与它一起的,还有另外一棵梨树,以及后来岁月中陆续栽下的梧桐、柿树、蜡梅、石榴、香椿等等。那年院墙重新修葺,另一棵梨树碍事,无奈被砍掉了;那棵梧桐倒在一场暴风雨中;剩下的,除了那棵香椿栽得较早,其它都是很久之后才栽种的。于是,悠悠的岁月里,老梨树孤寂的时间格外漫长。

        但是,它从不因这份孤寂就遗忘了自己的本份。年年春来,花开如琼雪,沐着阳光,溶于月色;年年秋至,果挂似碧玉,披着轻风,迎着微雨。流年过,时光在静静的流淌。老梨树用它沉默的情怀,伴我走过岁月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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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是一场花的盛宴。各种花次第盛妆亮相。万紫千红,你方唱罢我登场。唯有梨花,盛开如雪,素妆淡裹,虽也花团锦簇,带来满院芳华,却天然带着一段清凉,不矜不傲,安于小院的寂寞。哪怕院墙之外的花事,一场比一场热烈,只管静静地,用一树花开的纯洁,为整个春色做一个沉静的注解。

          一年又一年,没有谁为此特别关注,但只要回眸,每个春天,它的花都一样地开着。于是,每个春天回家时,只要隔墙看见那片雪色,心便会明媚着。彼时最喜坐在院中,凝望一方蓝天明净,一树花影浮动,无所思,无所忆,只是静静地坐着,恍惚间,我也成了一朵梨花,静开在时光的枝梢,清浅,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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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的李渔说:“雪为天上之雪,梨花乃人间之雪;雪之所少者香,而梨花兼擅其美”。一树梨花,一笺素衣,曾在时光里一次又一次倾情盛开。似一泓静水,不事张扬,以一种最低调的姿势,静静颔首,含笑枝梢;又若一首清新小令,蘸几笔淡墨,留一笺清香,安守这静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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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开岁月的扉页,每一道风景,都在滋养着花香;每一缕花香,都在蔓延着温情。由衷感谢,我的世界,你来过,于我,已然是满心欢喜,让我于三月的春光中,聆听花开的声音,岁月,便在一记浅笑中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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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中,总有这样一处风景,涌动着明媚的葱茏;总有这样一首旋律,拨动着沉寂的心弦。有些事,忆起就温暖;有些景,经历便不忘。于是,今生,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梦在哪方,都有那一树雪白的清新为我飘香,让我甘于做一朵盛开在岁月里的梨花,绽放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将灵魂妥帖安放。
        然而,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尽管老梨树年年坚持着,拼尽生命也要开出那一树灿烂,老去却是谁也阻挡不了谁也逃脱不开的命运。年复一年,它结出的果实越来越小,越来越丑,越来越涩。纵使它拼尽残生,这衰颓依然是越来越快。它的枝干失了光泽,越发斑驳,它的绿叶少了婆娑,多了静默。曾经的"无风仍脉脉,不雨也潇潇"已成昨日黄花,徒留满心的失落。
        但,每个人都细数着自己的流年,品尝着自己的悲喜,没有谁会分心去体会它的寂寥。而今春,因着老屋的重新修整,某人未经"请示",独断专行地决定了它被杀死的命运。终于,它没能倒于风雨,没能死于苍老,却倒在了人的电锯之下,悲愤而去。
        而正因它的忽然离去,那些以为模糊了的旧日时光又恍在眼前。那些折花轻嗅欢笑如歌的日子,那些爬到树上嬉笑玩闹的日子,那些在树上养蝈蝈的日子,那些大啖清甜梨果的日子,那些淘气的孩子为偷梨吃爬坏院墙的日子,那些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日子...时光深处,我仿佛一次次看到一朵含泪的梨花蕊包裹着葱茏的往事,在岁月的枝头不停地摇晃着晶莹,那一尘不染的透明,诉说着旧日难再的心痛...
        时光,温婉而清寂。又是一年春好处, 阳光在窗前行走,回眸处却不见了那抹沧桑的剪影。不由人不感叹唏嘘,生命的积蓄,其实是很艰难的,但是生命的消逝却是那么容易。如果没有人为的伤害,那梨树原本是可以多长几年的。也终于省悟,所谓人生,也不过是繁华过后几多清淡,生命,总要有能力去承受些许沉重的。
        梨花白,情思长。从此以后,有那样一份特别的春光,梦里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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