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梅子涵的女儿的故事,有一段使我深有体会:那是一种跑得飞起来的感觉,恍恍惚惚之中,只听到阴雨绵绵的看台上,掌声雷动,喊声四起,那掌声和喊声有我们班上的同学和我们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女同学,我的冲刺堪称潇洒之极,红绳子应声落地,我别着徽章回到家里。
我有一个飞翔的梦,我经常梦见这个梦。
那时我是一个12岁的懵懂少年,每周6天,凌晨从家出发,沿着小溪涉水跋山,去五里以外的小学读书。
小学校简陋极了,没有挂牌,反正大家都知道那是小学校---围成一个大半包围的框框结构“冂”,只有4间灰败的教室,纸糊的一样,但是不影响使用,该有的都有,我们也无需担心他会塌下来,因为就算坍塌,纸糊的砸在头上,无非是被纸打一下,保证打不死。
框框的西面是一个晒谷场,框框的东面是一户人家,框框的北面是一些菜地,我们读书走神的时候,就会把眼睛盯着那些碧油油的青菜上,长长的苞芦杆的玉米穗上。北面还有一片人家,但是要上坡的,我的干娘家就在那里,每天中午放学后到干娘家吃饭,偶尔老师也会轮到去干娘家吃,这样一顿饭菜就会改善伙食。
框框南面没有包围住的部分是一条小小的水渠,不宽,小学生只需要抬腿就过去了,然而我们男生却经常是轻轻一跃,“降落”到对面。
为什么要去水渠对面呢?
因为那里有两座砖砌的茅房,每逢下课,学生们便蜂拥而至,鳞次栉比络绎不绝高朋满座供不应求。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起飞的原因。
那时候,我们不像现在这么胖,因为没有那么多红烧肉给我们吃,也没有烧烤和必胜客,连吃一个棒冰都很奢侈---然而这不影响我们快活。
我们每天会在那个小小水渠边飞来飞去,有时候我们会在水渠一二米开外,瞄准了纵身一跃,拔地而起。
当然也偶有失误的发生两架飞机撞在一起的“空难”,先是呯的一声,然后是“啊呀”“啊呀”两声,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最多是甲的鼻子撞到了乙的鼻子,好象扁了,揉一揉,恢复原状。
那时候小学的课程,只有两门,语文加数学,上课经常是这么上的,语文,语文,语文,数学,数学,数学,或者是数学,数学,数学,语文,语文,语文,有时候语文老师或者数学老师家里有事,很可能就会想上成数学,数学,数学,数学,数学,数学,或者语文,语文,语文,语文,语文,语文。
什么你问美术英语?
对不起没有,我觉得应该不是没有,而是老师不会吧。
音乐倒是有的,然而不常教,老师并不教简谱,而是直接教歌,把歌词往黑板上一抄,有时候也懒得自己抄,来,课代表,抄一下,现在我还记得少林寺主题歌《牧羊曲》就是这么学会的,还有一首“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呀,一匹烈马一样一杆枪”的歌,---唱歌得看老师的兴致,因为不考的,不考的,教它干什么?
体育?
对了,体育是有的,但一般都是语文老师来说:这节体育课,大家去打球。
能打的球有两种。
一种是乒乓球,学校里打的好的学生,我可以排名到前几位,高高的把乒乓球抛起来,一板削过去,小小的乒乓球转着圈弹到对方眼前,对方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的接过来,没有想到是江湖上传说已久的旋球,直接飞出球桌外,轮到他们发球,我是找准时机就抽,这种感觉非常流畅,经常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而我则长期霸着球桌独孤求败。
还有一种篮球,学校的西面的打谷场,就临时做了我们的篮球场,大家一哄而上,乱糟糟的抢球,抢到了一通乱跑,也不管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反正搞到篮板下,塞进网兜就算成功。
至今没有搞清楚一个正规的篮球队应该是多少个人。
于是老师就会出来制止,教给我们一些简单的攻防技巧,要一边拍球运球一边躲闪,小心前进。
然而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球经常会脱手而飞,飞出打谷场。
飞到学校西南面人家的菜园子里。
于是我会冲出打谷场,抢着去捡球。
这片菜园子,四面用竹篱笆围起来,我冲到菜园旁边,并不去找那菜园门,而是趁势凌空而起,整个人飘飘荡荡地升空,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然后悠然落地,脚下经常是一棵白菜或者是一株茄子秧,拾起你争我夺的篮球,象个天外来客,怡怡然离开菜园。
后来我一次又一次的做过飞翔的梦,我在心里默念飞翔飞翔,抬起腿,抬起手,抬起胳膊,冉冉上升,空中飘飘荡荡,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醒来的时候,还在梦中魔怔,以为自己当真具备了神秘的飞翔能力,犹自窃窃自喜。
也许我本来会飞,只是忽然之间忘了而已。
每个人本来都是天使,被造物主变成了一块陨石,坠落在凡间,忘记了飞翔的技巧。
真正的飞翔何必要翅膀?如果你力量足够,就能随时起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