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薄荷


喉咙发紧,头后面的钝痛丝毫未减。不想吃晚饭。

可是不想难为一直就有点毛病的胃。唉,好烦。

我决定去趟菜市场。

傍晚的天阴沉沉的,雨下得正欢,没有要停的意思。我把身后的背包甩到怀里抱着,掏出伞,走进雨里。

天桥行人稀疏,雨滴落在路面浅浅的积水上。人行道那边停下的公交车里乘客跨出车门撑开雨伞,斑马线上的路人行色匆匆。马路化身为小河,桥上看雨淅沥沥,桥下小河泛涟漪。斑马线变成露出河面的排排石板,连接了两岸。撑开的伞,是两岸的花,开在边上。被风一吹,一朵一朵地漂在水面,飘落在石板上。

我来到广告牌下等车。

下班高峰。马路上,汽车们排着队等红绿灯,灵活的雨刮就像眨巴的眼睛。挤满乘客的绿皮公交像是拖着长长身体蠕行的青虫,缓缓进站。

我钻进车里,被挤到靠窗的位置。车厢内空气闷热又混浊,我看着车窗,往下淌着水的玻璃和我一样汗涔涔。

一路走走停停摇摇晃晃晕晕乎乎,我有点站不稳了。一个急刹车,我撞到旁边座位上的小女孩身上。

“对不起。”我扶着把手站稳,有点眼花……

“姐姐,你往座椅这边靠着站,会舒服一点。妈妈说多吃点饭才能站得稳。”小女孩抱着椅背,头埋在座椅后面,咯咯地笑。我看着孩子可爱的笑脸点点头:“谢谢。”然后靠在了她旁边。

“谢谢你!再见!”到站的时候,我再次道谢。

雨变小了。

抖抖收起来的伞,走进市场。

来到一个蔬菜摊位前,橘色的大吊灯下,新鲜的蔬菜都披着细密的水珠,各种青菜的颜色深深浅浅,绿得可爱。

“小妹,要买点什么?”正在摊位上分扎青菜的奶奶抬起头,嘴巴一咧,满口金牙,连同皱纹都带着笑意。

“呃……我拿两个茄子吧。”我指着地上那堆紫色。“拿好,”奶奶捡出两个约有两指长的茄子,“只要这些啊?要不要来点别的?”

“不了,我一个人吃不完的。”我掏出钱递给她,发现自己的声腔里有厚重的鼻音,鼻子堵得慌。

“吃这么少哪行啊,你是不是感冒了?”

“不知道,就是喉咙不舒服,头疼,不想吃饭。”

“你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伸出了舌头。

“有点火毒啊。没关系的,用薄荷煮点汤吧,但是晚上不要多喝,分两次哦。”奶奶从身后的背篓抓了一大把薄荷叶,塞到装茄子的塑料袋里。“多少钱?”“不用了,薄荷叶值不了几个钱的,算我送你的,觉得好吃再来找我买哦。”

老奶奶还懂食疗呐。

“那就谢谢您了,以后一定多来这里。”

“对嘛,不用客气啦,以后多光顾我就好啦!”奶奶乐呵呵,眉眼笑到了皱纹里。

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暖暖的。

到家,洗手,洗菜,淘米,烧水。

用大米熬稀饭。每个茄子切两段,每段分成两边,用洗米水泡着。等电饭锅的米煮开,捞起茄子过一遍清水,上碟,放入蒸笼,饭面清蒸。

开水入锅,倒进洗净的薄荷,盖盖子,小火煮。

再拍几瓣大蒜,去蒜衣,切碎,按着刀背轧出蒜蓉,备用。

饭熟,汤滚,菜成。

拿出茄子晾至不烫手,撕成条条。放入蒜蓉,加少量花生油,一匙蚝油,撒点盐,拌匀。把汤倒入大瓷碗,盛好稀饭。

然后,吃。

雾气氤氲,我捧着大瓷碗喝下一大口汤,温热中薄荷独有的清香滑过我的喉咙。再夹一筷子茄子,丝丝嫩滑夹着大蒜的辛辣,软润中带着蚝油的鲜美,刺激着我的味蕾,胃口大开。

“吸溜吸溜~”饭菜扫光,抚着肚皮,“馅儿”好足哇。

我嗅了嗅剩下的薄荷汤,咦?原本堵得慌的鼻子,通了。薄荷汤的香气在鼻子下蹿入,仿佛细胞都变得通透了,好清新。

食疗食疗,即可充饥,亦可愈疾。老话说,食物是最好的药品,果然没错!送给我薄荷叶的老奶奶,我感谢她,更敬佩她。

我起身推开桌子前的窗户,看着雨后的万家灯火,思绪涌起。

薄荷的花语是“有德之人”、“愿与你再次相逢”。

感谢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每一个善良的陌生人。感谢你们给了我最纯粹的温暖,最温暖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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