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是被同一道雷电劈中的两棵树
是黑夜里最高傲的两朵火苗
是被巨石隔开的两条河
是暴风骤雨里相拥合流的两条路
是黄土高原上长出的一颗花生
是飘在同一座山头的两片云
是满城高楼下拆不完的老房子
是老房子里藕断丝连的碎玻璃
是同一簇蔓草下相傍而生的朝颜
是一片青瓦覆盖另一片
是栾树之上坠落到炊烟之下
两颗猩红的种子
是篾青让出了篾黄
是一朵云坠入纠缠的牢
是一滴雨正好落在一个人的肩上
是从无风的水镜捕获人世的盛情
是眼泪从海里固执地折回
是风声灌满了银河，不寐的星子
跳入深渊
是生爱上了死
是夏雨酣畅了池鱼
是红砖抹上了水泥
是背篓里放入了割刈的青镰刀
是掬起的流速不等的两条小溪
是溪流里的甘甜与清澈
是两枚不同纹路的叶子
有着相同的青绿
是两地家园里，出门必下的
一个慢坡
是太行山脊之上最为接近的
两个弧度
是形容词找对了名词
是半生的叙事与半生的抒情
是一本书正好打开，一只纸蝴蝶
翩然而至
是两只菜青虫相约一片白菜叶
小心翼翼地摩挲彼此之触角
是写作者爱上了子夜之美
是一个汉字绕梁的余音
是一个泉眼里流出的截然不同的
高低音
是在一把刀刃下的荆棘和芒刺
是狭仄的客厅里两束不绝的秋风
是同样不眠于暗夜的月光和星辰
是摇曳的枫林和湖水中的倒影
是错入死寂的钟声与笛音
是石灰路面上相交相离的裂痕
是飞鱼在大海的欢腾
是凌乱又凌乱的两个季节的和鸣
是露珠在叶尖的锐意凝结
是火车呼啸而过瞥见的
背靠而生的两个树洞
是十五的月亮，是漫天的星辰
是成双的大雁，是戏水的鸳鸯
是纸和笔，是墨和砚
是一首诗里的两个标点
是黑和白，是深和浅
是一幅画里的两种颜料
是烟和火，是酒和杯
是一个夜晚的两回梦
是兔和草，是水和鱼
是一首曲子里的两个音
是花和叶，是果与核
是一个房间里安着的两盏灯
是光和亮，是正和义
是一个社会的两种风气
是县和市，是五和原
是一个山区的两个盆地
是痛与苦，是幸和福
是一部字典里的两个词语
是乐与笑，是悲和泪
是一张脸上的两种表情
是床和被，是剑与鞘
是浪迹天涯的两只脚
是肥和瘦，是肉与骨
是两张皮囊的一颗心
是上和下，是前和后
是一个时空的两种物
是手和足，是鼻和口
是一个身体里的两细胞
是父和女，是母和儿
是一个家庭的两条血脉
是韩与何，是霞和伟
是一种姓氏的两个名
是天与地，是陆和海
是一个星球的两种风景
是人间和红尘，是天堂与仙境
是两个人最终走向同一种
约定好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