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
我时常很感激老子,心里最压抑,最不能与人语的那几年,是老子的《道德经》让我有了慰藉,我知道了不一定是最坏,相对性与中庸之道,让我把寄托都留在了以后,所有的苦楚与蛰伏,都是有期可盼的。
我以前有一个好朋友,我觉得她幸运至极,具体如何呢,她家住在城郊,隔壁就是山与农田,他父母在他读小学的时候和兄弟合伙在自家的土地上盖了一栋6楼的房子,一套140多平,零几年的时候,她和我说总的花了十几万吧,两兄弟各住一套,其余的四套卖给别人,或者闲置。我去过她家,很大很宽敞,家具也很现代化。
升重点中学的时候,她多了5分刚好升上。
考大学的时候,她多了10多分刚好压上本科。
大学毕业之后,她们家那边拆迁,具体补多少钱我也不清楚了。
毕业后找工作,她花了几万块钱培训费考到了公务员,是家里资助的钱。
我家比她家早先几年买在八九十年代的老公房里,几万块钱,使用面积七八十平,有前院后院,可以养鸡,但是有些老而破旧,一楼有些潮湿,一到春天回潮特别严重,且人口多。
升重点中学的时候,我摔了一跤,半年都下不了地,差了十几分,然后出了一万多择校费上了重点高中。那一年,家里刚买了房子,以后每个学期报名,我都要比别人多2000块钱的费用。虽然学校承诺如考到二本,费用全部退还。
当然,我没有考上二本。连三本都没有。尽管我在高一高二,有50%以上的月考几率在二本线徘徊,后面,我绷不住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21世纪初买的房子拆迁了, 但是我们在七年前把它贱卖了,只卖了五万多。如果当时咬咬牙别卖,至少现在还能多赚二十万。
毕业后在一线城市打工了一两年,辛辛苦苦存到了几万块钱,也要作为考事业单位的的培训费。还没有开始培训,钱交了之后的我身无分文。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个人条件都是势均力敌的,成绩,身高,等等。一直以来,我们的人生轨迹大致都相同。
有些东西,本来就不用昭告天下了, 当一方把话如抽丝般的剥离出来,你的敏感就无处遁形了,那是一个春天,一天初中放学之后我们一起走,我有些高兴又不舍的和她说:“我要搬家了呢,我们家买在了**** ”,我心里想着,终于不用住破旧拥挤的公房了。终于可以和她一样住在三室两厅宽敞的商品房里。她问我多少钱呢,是一次性付款还是分期付款呢。 我说是按揭。
她当时反问了一句话:“你们家连十万块钱都拿不出吗”?我一直都记得那个场景,放学的时候人潮涌动,我们刚好走到主教学楼前面,要下一个坡,坡的两边是自行车停放点。春天的阳光很温柔,而我却感受到了点夏天的燥热。
我很淡定的说:“不知道啊,还要买家具,还要装修呢,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钱,总不能全用掉吧”。十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呢?在那个县城房价才一千多的时候, 十万是可以买到一套小户型的房子的,总之我很肯定,我家当时肯定是没有的,在买完一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之后。
有一次英语课,我拿出我的新英语字典和她分享,说“你看,我周末新买的字典,刚好打折,10块钱都不到呢”。结果她很鄙夷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和妇娘一样?喜欢买打折东西”。当时下课时间,初中的年纪自尊心最强的时候,旁边的几个男同学就开始起哄了“妇娘得”,我,无疑是最窘迫的那个了。
如果只是一两次的话,我可能会很快忘记,当由她的家人对你的印象也同化的时候,隔阂就愈来愈深了。
一天放学后,我们刚出校门,正好走在老三小的门口的时候,她对我说:
“我早几天又买了一条裤子,我妈妈又说我喜欢买衣服,要向你学习一下,看看你一条那样子的裤子都还在一直穿”。她在说“那样子”的时候,故意用了提高的音调,用手扯了扯我脚下的这条牛仔裤,刚好经过老三小门口的那个垃圾站,空气中的每一个罅隙都让我很不舒服,就像垃圾站一样的味道,恶心,作呕,且想逃避。
所谓“那样子”的牛仔裤,也是一条很普通的小脚牛仔裤,九分,我不知道有“哪样子”可以让他提高音调称为“那样子”,当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定式思维的时候,可能看她的一切,都是低劣的。所谓的 “夸奖”,和一把利刃也无区别。
感谢上帝,没有在那时候告诉我她能考上重点高中,我不能。她能考上本科院校,我不能。
可是上帝,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告诉我若干年后旧房子会拆迁,起码让我可以有扳回一局的机会,最起码在一个角度能够平衡。
我以为上帝看不到我,其实看到了,他给予人们差异性的时候,也赋予了真善美。
与此同期,我的后桌是一个男孩,长的很清秀,可是小时候被热水瓶的沸水吻上了头,头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没有头发,且是光溜溜的只有后额和旁边长了头发,每当他跑起来或者骑自行车的时候,在光线下,他的头就像一个亮堂堂的灯泡。还有一块块被烫伤的痕迹,如癞痢一样。他应该是我们身边最可怜的一个人了,没少被别人嘲笑身体上的缺陷,这种感觉和痛楚只有自己能懂。尽管人前死撑,人后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也是在埋怨上帝为什么是他。我的另外一个后桌是一个可爱的小胖子,父母好像是公务员,很可爱,人也很好,憨厚可掬。
有一段时间我会带手机去学校,没插卡的,在放学路上听听歌的,一天中午没有把手机拿回家,中午到校之后,那个小胖子和我说:“我看了你的照片哦,怎么你家像个垃圾场一样啊,那是你家吗?”另外一个同桌就在后面小声和他说:“你怎么这样?别这样说话,蛮伤人的,有点难听”。然后小胖子一直用笔戳我,说:“啊,你没生气吧,怎么啦,我不是故意的啦,我不是故意看你相册的”。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心好暖,我觉得自己像蜕变后的辛锐一样,落落大方的面对自己的一切。
我反过头去和他们说:“是啊,这是我家的院子,我大人每次有纸壳箱,塑料瓶都堆在院子里,你看还有铁树呢”。我大方的拿出相册里面的照片给他们两看,和他们说这个铁树养了多少年了,仙人掌养了多少年了,他们也和我说他们家有什么,养了多久。一直很开心的聊着。在当年,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想的,可能也只有那个感同身受的“灯泡”男孩儿了,很多年后,网友们把这种人叫做“暖男”,这大概就是我接触到最早的暖男了。
初二到现在,过去将近10年了,和那个势均力敌的女孩, 那个被开水吻过头顶的男孩,那个可爱的小胖子,早就没有联系了,没有一切社交软件的联系。对于前者,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还是一个小公主,如果有一天在路上再相逢,也是会是相认一笑,再也不会有多么亲昵了;对于后两者,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时的那个举动对我来说多么温暖,他们肯定也把这件事情忘了。
不过没关系,我和上帝都还记得。
其实,上帝正在偷偷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