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几日去了昙华林，灵感就像洪水一般涌了进来，滔滔不尽。反正闲来无事，就随手画了几张肖像，看着绘制完成的肖像，突然想起了我的第一位绘画老师在第一节课跟我们说过的一句话。

“心中若是有了某个物品，或者是人的模样，就算没有任何参照物，都可以画什么像什么。这也是胸有成竹的典故……”当年老师一番话，听着的时候觉得是那几分道理，可是到最后，却发现也不过是那时听听罢了，到如今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竟然是因为淮南。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都可以很快的勾勒出来，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看看画板上的人物，我竟然将自己也勾勒在上面。不由得脸一红，将所有的将肖像收进了储物柜。

牟湛看来我的画，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又唤我进他办公。我敲了敲门，得到牟湛的，同意才进去，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牟湛，他却头也不抬地看自己的文件。我倒是也不着急，径直走到窗户前，看雪中的A市。过了许久，感觉到一阵脚步声，牟湛已经站在我身旁了，随着我一起看积雪已经残败不堪的A市。

“林曦，你是觉得雪花铺满整个A市来的好，还是现在这样。”

“当然是雪花铺满的时候啊，大地一片银白，天空中还飘着小雪，这意境最适合我们搞设计的人来生增灵感了。”

“嗯，你觉得雪掩盖下的是什么？你看看那边的针叶树！”我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一个红色的气球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惊，我那已经完成的画，我总是觉得那里怪怪的，原来，缺少了一个渲染的颜色，单调的白，很纯粹，可是啊，这世界上哪有真正的纯粹，如果尽是纯粹，那就不是纯粹了。

“是不纯粹！牟总，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的插画太纯粹了，纯粹到已经不纯粹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对比的，可是我这里没有对比，是吗？”

“孺子可教也……”

“呵呵呵”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改？”

“遵命，牟总！”说完我就往外跑，刚到门口，想起上周牟湛让我去前台录指纹的事。

“对了，牟总，前台小姐姐不让我录指纹，我是来实习的，做不了多久，所有不能录指纹。”

“有这样的规定吗？”

“我也不清楚啊！”

“你们跟公司签协议了没？”

“好像是学校组织签过了的！”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我欢快地走出了牟湛的办公室，回到座位上开始更改那张太过纯粹的插画。吃午饭的时候，我跟六六姐去员工餐厅吃的，牟湛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员工食堂见到他，这位副总长得就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又从来不在员工食堂吃饭，我都觉得他是不是要成仙了。

而且这位副总还坐在了我和六六姐的对面，那顿饭吃的我噎了几次。

“你什么时候离职？”

“啊？我为什么要离职？”六六一脸疑问看着对面的牟湛，我知道他是在问我。

“回禀牟总，咱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年假呀？”

“二月份。”

“我们学校跟公司签的好像是一个月的协议……”

“嗯~”

“我听说过年的时候休假也算上班时间的，是不是？我算了一下，如果算进去的话，那我年后就不能来了……”

我故意说出一副很留恋公司的模样，其实说真的，与其在A市挨冷，我更愿意回到老家去，在温暖的被窝里度过寒冷的冬天。每次说这样的话，淮南都是一副恒铁不成钢的模样，后来我也就少说了，渐渐的发现上班其实也并没有那样难捱，毕竟是自己喜欢的时候，如果年后真的就不来公司了，说起来，我也会有点舍不得。

“对了，牟总，我们公司有一个规定，A大每个寒暑假都会排学生来实习，成绩好的，以后每个寒暑假都可以来此实习，毕业之后就直接在公司转正上班！不知道我们的小曦愿不愿意这样啊！”

“是挺好的！不过……”

“怎么啦？”

“六六姐，我之后可能要出国，所以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啊！那就很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帮你留下一个人才呢！”

“嘻嘻，这样说的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牟湛的声音很软，比起淮南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好，拜拜。”我笑着跟牟湛说再见，六六看着我，我俩相视一笑，就各自吃自己的饭菜了。

饭在嘴里，已经是食不知味。吃着吃着，食堂差不多走光了，对面空无一人，这种感觉实在不好。收拾好餐具送往餐具收拾处，便回了办公室，正直午休时间，办公室的灯都关上了，大多数的人都在休息，我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旁边用毛毯裹着的六六，翻了了声，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把周围的人吵醒，等六六彻底平静了，办公室里还存留着画笔在画纸上刷刷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彻底静了，整个办公室仿佛只有我一个人一般，墙上的钟声滴答滴答作响，我把额头搁在桌面上，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不停回旋六六在食堂跟我说的话：“有些人，可能看上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他们却是最容易动情的人，最不容易割舍的人。你既然不能留下，就不要给任何人留下臆想，你走就走了，可是留下的人，长夜漫漫才是难捱。”

我不知道六六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作为一个刚来不久的员工，与公司签订的本就是一月的协议，到了期限，本就该走，如今倒是我的过错了。我抛弃了谁？我留下了谁？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可是无缘无故被别人这样说，心里也不得不难受，更何况还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六六姐。

最终的稿件我于周四下午上交，从牟湛的表情中，我知道他应该对此次作品还算满意。天空一日一日晴了起来，阳光洒在似砂盐的雪地上，露出点点星斑，路旁的雪人咧着嘴巴傻傻的笑着，渐渐的雪白的地面露出黑色的泥地，最后的雪融化在一月尾声。

二月缓缓来到，公司的年假已经公示。年会也将不远，与此同时，淮南突然忙了起来，听他说最近的离婚案件尤其多，我们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夜深的时候，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那盅桃花酒不知道发酵了没，不知道味道是怎样的。

（十六）

（年会）

二月初，各种年底总结全都来了，各种总结会议开个不停，下班之前牟湛让我将公司举办年会的时间发给公司的领导层。

本次年会将于本周五举行，年会结束之后就直接休年假，拿到这个任务，我当然很开心，我首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坐在我旁边的六六，她似乎比我更早知道这个消息，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提醒我，年会上，会有华尔兹，问我会不会。

六六提醒我最近几天可以学一学，她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年会的时候，就不会跳舞，让她很尴尬，所有人都在舞池中央，唯独只有她一个人在一边，就算有上来邀请她跳舞的，她也不敢答应，在北风这样的公司，年会的时候不仅仅会有公司内部的人出席，还会有各个娱乐公司的老总，导演，编剧前来。若是不会跳舞，那么跟别人的话题就少了一个，对于结交人脉是不利的。

我笑道，我没有想这么多。但是在心里还是决定去学一学，六六笑我还是个小女孩，不谙世事，等到真正从学校出来了，在社会上锻炼几年很多事情都会明白，现在这些事情倒是也不用太过着急明白。

当天下班，我就去找了个华尔兹速成班，之后连续几天下班都是直接去舞蹈室练舞。剩下不到一周的事情，我必须尽最大的力气学会。我学舞的事情，淮南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非要陪我练舞，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淮南的华尔兹不比我请的舞蹈老师差。对于淮南这个人，我当真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

年会的当天，我穿了自己设计的一套渐变色的星空裙，从深蓝到浅蓝，用银色的丝线在裙摆上勾勒成点点，如星光一般。 这套礼服是我高考完了制作的，从一开始学习绘画的时候，就想着为自己设计一套礼服。设计完了之后，想着什么时候能穿上一次，这一次公司的年会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只不过大冬天的穿上夏装，我脚都不敢踏出去，在群里塞了毛裤才敢出去。我本来以为要自己打车去公司，没料我一出门，就看到淮南了，他开的还是那辆四个圈圈的车。

淮南将车里的温度调的最高，我仍旧觉得冷，全身上下冷的哆嗦不止。淮南见我这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看就是憋着不敢笑出来。

“你想笑就笑吧！别忍出内伤来了。”

“等会结束了，你就跟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过了一会儿，淮南又说：“你今天很美！”

我在心里窃喜，傲娇地回了他一句：“我一直都很美。”

只见淮南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披着羽绒服却感觉身体里面是冰凉的，淮南尽力帮我挡住风，我就靠在他怀里，直到进入大楼，才算好一些。

我走进会场，金黄色的等黄洒落在我的脸上，大厅里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有说有笑，玻璃瓶中的彩色液体，女人脸上精致的妆容，胸前，手指上晶莹剔透的珠子闪闪发光。这样的世界，我第一次见，踏出第一步，身子一歪。额头狠狠撞了一下，我立刻站稳，整理发饰，抬起头，牟湛一身笔直的西装出现在我的眼前。

“谢谢牟总，这高跟鞋不大好穿。”

“没事的，慢点。”

牟湛扶着我往大厅走去，我倚在一根柱子旁边，这一椅就是十多分钟，我在心里抱怨，干嘛穿高跟鞋呀，我眼尖地发现有些身材不错的女人，并没有穿高跟鞋，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别人那是有不穿高跟鞋的资本，林曦你有吗？

我慢慢移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很不得将鞋子脱下来，周围尽是来来往往的华服女人，我的淑女形象不能破坏，于是咬咬牙决定坚持下去。

六六端着一些糕点来寻我时，我感激涕零，一边吃一边跟六六抱怨高跟鞋太难穿，明明是女生的灾难，怎么就会有人说是女生的特权呢？年会到中场的时候，牟湛是第一个在主持台上讲话的人。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淮南是中林影视集团的公子，北风娱乐不过是旗下的一个小公司，牟湛来此锻炼自己，就如皇帝出宫体察民情一般。

我原本以为此次年会不过是北风杂志一次员工聚餐的简单事情，却不知道眼前来来往往的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人，我这才意识到，有些人的起点线就是很多人的一生终点线，而牟湛就是前者。

我前前后后找了许久，公司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却不知在何处，我问六六之后才知道，北风全体员工的年会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举行，而这个年会则是中林影视集团的年会。我诧异，我们为什么会参加这个年会呢？六六对我笑了笑，“只有领导层才会来此次这儿，与其说是年会，不如说是一个交易会，你看看这里在场的人，不管是娱乐圈还是商界活着是官界，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利益吗？还是扩大人脉？”

“两者都有，这只是简单的一面，更深的一面哪里是我们这种小罗罗能知道的。”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那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呀。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不够格。”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男子走过来，轻轻地举起酒杯唤了一声，“刘小姐，你好。”

“好，你好。”

见六六站起来，我跟随她连忙站了起来，看看这男子的模样，让我熟悉的很。

“哦，你不是电视上的那个金越飞吗？”

“哈哈，这位小姐记性不错啊，金越飞是我之前演的一个角色。”

“吴先生的戏，恐怕在中国没有谁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妹妹林曦，曦儿，跟吴先生打招呼。”

若不是六六的提醒，我都差点忘了，这个男人长了一张比女人还女人的脸，皮肤好的像婴儿，连我都要妒忌了。他浅浅一笑，我的眼前仿佛飘过一片片樱花。

“哦，吴……吴。”

“吴菑。”

“吴菑，你好，我是林曦。”

“嗯，不错，刘流妹妹想不想被万人追捧啊！”吴菑一笑，一双桃花眼似能勾人魂魄。

“吴先生，我妹妹还小，以后的事情不着急，牟湛叫你呢，你快去吧，我们公司明年一年的代言牟总应该想跟你亲自聊聊。”六六撑着一张笑脸送走了那勾人心魄的男子。

那男子走着走着突然转过头来，眼睛一眨，我差点倒在地上，幸好扶住了沙发在勉强稳住，真是个妖孽，我在心里暗叹。

“刘流小姐，记得帮我问候刘作家哦！”

六六点了点头，又和我坐下。我看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我盯着她，她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

“别看了，也不知道牟湛怎么想的，你还小，就带你来这混乱的圈子。”

“六六姐，你说是牟总要我过来的么？”

“……”

“那牟总要我来这里干嘛？我是不是走错了，然后你们不好意思揭露我，就让我留在这里了，其实关系的，如果我走错了，你们跟我说。”

“你没有走错。”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牟湛的声音比往日还要慵懒一些，我连忙站起来，他冲着我笑了笑，脸颊处微微的红润感，一股酒香夹杂着淡淡的梅花香，很是好闻。

“六儿，刘先生来了，在后面的包间。”

六六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优雅的不忍直视。

牟湛想都没想就坐在了我身旁，我我往旁边摞了摞给他让出一点位置，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许久的沉默。

“牟总，是不是喝多了。”

“没事，我休息一下。”

我换了了姿势，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八点。约莫十分钟过后，一名身着黑色包臀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过来，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身材是极好的，那女子示意我叫醒牟湛，我轻轻拍了拍牟湛，牟湛一把抓住我的手，“千语……”

“啊！牟总，有美女找你。”

牟湛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莫名的情感，又转头看向旁边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面带笑容地询问牟湛的身体，牟湛站起来，我被他拉住了手腕，不得以也随他站了起来。

“牟总，今天开场舞，可否赏光。”

“不好意思，我有舞伴了。”说着举起我的手，我被他吓了一跳，这意思是说要我和牟湛跳开场舞，我用力睁开他的手。迎着笑脸：“牟总，我不能……”

“帮我……”他突然凑到我耳朵边上，我吓了一跳。

“这位美女，不好意思，牟湛，我今天可不能让给你。”

黑衣女子打量我一番，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透露着她讨厌我的气息。

“这位小姐是？跟当年风家大小姐风千语倒是有几分相似，牟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这位小姐既然跟千语有几分相似，你可得好好待他，弥补当年的遗憾啊。”

我听着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下可是得罪人了。又一想，估计是这女人喜欢牟湛，求而不得你，故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刺激我，殊不知我跟牟湛不过是上司与员工的关系，说更深一点或许能当个朋友。

“嗯，我时常想，上天对我真好，如不是与你口中的风家大小姐有几分相似，我遇不到牟湛这么好的男人了，说真的我还得去谢谢那位风家大小姐呢！”

眼看牟湛的脸色沉了三分，这女人也不知道收敛，话中有话的讽刺起来。碍于在场人多，我不敢太过跋扈，遂让她压制了不少。我这才知道那位风家大小姐风千语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这女的如今当着牟湛的面戳出了她的痛心事，我看着她几乎变形的脸，又要压住心里的怒气，时刻注意牟湛的心情，就不想跟她继续吵下去。哪知这姑娘一点都不收敛，见占了上风越发强势起来。

“肖蔷薇。”眼看牟湛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那一声低吼，我生怕他憋出内伤来。

肖蔷薇被吓得花容失色，立刻点头哈腰地跟牟湛道歉，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在我的印象中，牟湛的脾气一直很好，如今能被气成这样，这肖蔷薇倒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