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得水:一个杀人诛心的故事

元旦假期有些空闲时间,想拿来看几部电影。正好留园有个看华语电影的网站,就选了驴得水。之所以选它是因为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以为是部荒诞的喜剧,再加上出品方有我喜欢的开心麻花,那就是它了。没想到看完之后发现荒诞固然是有些荒诞,但这电影讲述的却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而且让人感慨万千,不吐不快。

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在1942年。孙校长带着几个以前在大学教书时的同事来到一个偏远的乡村做基层教育。孙校长是一个经历过世态炎凉,但教书育人初心依然不改的中年暖男。手下有张一曼,老裴,周铁男和女儿佳佳。一曼是一个追求自由的独立女性,特点是遇上对的人就喜欢将人睡服,而之后还能一笑而过。老裴是一个有些市侩,但却不乏正义的人。一厢情愿地欣赏一曼的纯真,想着能和她厮守一生。铁男是个热血青年,心里好像装着一团火,路见不平就会仗义执言。他暗恋着校长的女儿佳佳,但却羞于表达。佳佳是一个纯真美丽的姑娘,善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乃至动物。对了,还有一头驴子名叫驴得水。它主要的任务是去二十多里外的镇上运水。因为学校经费紧张,校长把驴得水也虚报成一位教员吃空饷,用它的薪水改善学校的条件以吸引学生入学,同时也改善一下其他教员的个人生活。这是一个令人期待的团队,每个人都值得做好朋友,而合在一起又是个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集体。

故事的起源是一位教育局的特派员要来点名视察驴得水教员。事发突然,孙校长等人为防事情败露,只得临时找到一个铜匠冒充驴得水,结果由此引发了一系列阴差阳错地连锁反应。不幸的是,这是一个以喜剧开头,却以悲剧结尾的故事。每一个人都被卷入其中,尊严被践踏,良知被摧毁,在内因外因的驱动之下,人性之恶如猛虎出枷,吞噬掉所过之处的一切善良与美好。

驴得水是2016年的电影,网上应该不难找到资源。以下一个段落将有彻底的剧透。想要看片的人请注意跳过,否则知道了情节将会严重影响电影的观感。

回到电影。铜匠冒充驴得水成功骗过特派员,孙校长等人随即发现视察是为了颁发一笔丰厚的奖金。为了继续留下铜匠配合以拿钱,一曼不惜将之睡服。但老裴耳闻目睹了一曼和铜匠的媾和,爱情破灭,彻底沦为市侩,并对一曼由爱生恨。铜匠与一曼春风一度,体会到了生活的甜美,想要与家中的悍妇老婆分手。一曼为让铜匠回归家庭对他口出恶言,铜匠由此也梦想破裂,对一曼恨之入骨。恰逢此时特派员陪着他的金主美国人又来学校视察驴得水。铜匠意识到自己冒充驴得水的价值,趁机假特派员之威逼迫众人凌辱一曼。老裴借机当众恶毒辱骂一曼,铜匠又逼校长剪去一曼的头发。一曼身心俱创,变成了疯子。铜匠又想杀掉运水的驴子吃肉,铁男忍无可忍,奋起抗争,但被特派员贴着头一枪震去魂魄,再被枪口指着头时变成一个彻底的怂包,跪地求饶。特派员安排铜匠假死骗过美国人。美国人惋惜之余,说有一万美金要交给驴得水的亲属。为再骗取这笔抚恤金特派员又强迫佳佳假扮驴得水的未婚妻,佳佳和校长无奈只能配合,铁男也彻底认怂。没想到铜匠听到美国人愿资助佳佳留学,当着大家的面“死而复生”,要与佳佳成亲出国。美国人主持铜匠和佳佳婚礼时,铜匠的悍妇老婆闯入大闹现场,终于彻底揭开骗局。最后所有人都接受调查但最终留职,孙校长送佳佳出走延安,带老裴,铁男准备继续办学,但此时一曼开枪自尽。

电影的情节非常简练,沿着铜匠冒充驴得水的单一情节推进,所有人的转变都围绕其进行。但特点是人物由善转恶时的起承转合清晰合理,既干脆而又残忍,你甚至都能听到如骨头折断时所发出的脆响。影片中的每一个人物都象征着一项美好的情感。孙校长象征着理想,张一曼象征着自由,铁男代表热血,佳佳代表纯真,老裴向往爱情,铜匠追求美好。但美丽并不见容于社会,甚至也不见容于宿主本身。以特派员为代表的外部恶势力固然凶残,但个体自身的懦弱和妥协也为恶的反噬推波助澜。最终理想破灭了,自由疯癫了,热血冰凉,纯真消散,甜蜜的爱情转化为毒液,对美好的追求也变成了毁灭天地的燃料。人性如大地但满目疮痍,只有恶之花遮天蔽日。影片中人物的命运虽然不同,但悲剧的内核却是一致的。这正如一首悲伤的诗歌,虽然文字各异,意向纷纭,但所有的语句却都落在相同的韵脚。

电影中的恶固然让人愤怒,但善的脆弱更让人心惊。电影中每个人物的优点都如此贴近我们对美好的追求,但最终光芒都熄灭了。扪心自问,我们的善能经受住考验吗?我们的善是不是已经转变成恶了呢?其实在电影的开头就有这样一个象征。孙校长等众人看到驴棚冒烟,拼命去救火。但火越烧越大,最终大家不但漠然地看着驴棚被大火吞噬,还极力阻止佳佳去泼水救火,因为火已经不能被扑灭,而水还可以留着洗脸。合理吗?很合理。但正是这种眼看着恶吞噬善还觉得合理的感觉让人心悸。看完电影我想到星爷说的我拍的电影明明是个悲剧,可大家却都看成了喜剧。也想到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驴得水是一部好电影,剧本精彩,导演,演员的完成度也很出色。但这是一个杀人诛心的故事,我不忍心推荐给任何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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