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
一一《史记匈奴列传》《汉书匈奴传》有感
这个草原帝国的强悍民族,在马背上长大,少儿即能弓如滿月驰骋草原。马蹄所踏山崩地裂,鸣镝飞起血光万里,曾一度征服欧亚大陆。“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来去如疾风,疯狂掠夺农耕民族,对中原政权造成极大的威胁。秦始皇修长城就是为防止匈奴铁蹄蹂躏而采取以攻为守的明智之举。
匈奴这个民族的强弱攻守是伴随着中原政权的兴衰消长。秦朝大将蒙恬与匈奴骑兵展开一场殊死之战,一举夺下河套地区,匈奴远遁大漠。然而由于秦末大乱,刘项相争而无暇顾及,匈奴大有死灰复燃之势。尤其是涌现了冒顿单于这位杰出的首领,更使如虎添翼。汉高祖的32万大军在白登被围困七天七夜,最后靠陈平的阴谋诡计,借助昌顿阙氏(宠妃)的枕头风,这才狼狈逃窜。
刘邦死后,匈奴气焰更加嚣张,时值46岁年富力强的吕后执掌大权,冒顿给吕后写了封亲笔信,大意是“我丧偶,你守寡,彼此都不快乐,无以误乐,不如你我彼此互取有无”。引起朝廷轩然大波,武要战文要和,吕后虽几乎咬碎银牙,但她冷静权衡再三,以目前大汉的势力足不与匈奴相抗衡,这个曾让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军神韩信血浅未央的女强人,只能咬碎牙和血吞。忍气吞声,忍侮负重,委婉回信,给匈奴送去美女,金银珠宝,并继续采取和亲政策,换取了汉朝和边疆的相对安宁。
蒙受奇耻大辱的汉朝,在汉文帝,汉景帝时继续奉行和亲政策。到汉武帝时国力强盛,终于可以出这口恶气了。大将军卫青率大军长驱直入,骠骑将军霍去病帅精骑千里驰骋,直捣匈奴老巢,得胡虏首纪七万馀级,封“狼胥山,禅于如衍”。匈奴远遁,幕(漠)南从此无王庭。
到汉宣帝时利用匈奴内乱,威德并施,使匈奴“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称藩,宾于汉庭”。到东汉时,匈奴分为南北匈奴,南匈奴逐鞮单于率众投降,被汉光武帝刘秀安排在河套地区与汉人杂居。而北匈奴叛服不定,公元819年,大将军窦宪大破匈奴,随从的班固“勒石燕然”。曾不可一世的匈奴从此夹起尾巴。一首《匈奴民歌》形象体现了昔日翱翔蓝天的雄鹰竟成了任人宰割的小鸡。
“失我祈连山,使我六畜不藩息,(我的马牛羊猪狗鸡无法繁衍生长),
“失我焉支(胭脂)山,使我嫁妇无颜色。(我要嫁人的新妇没有了胭脂,无法漂漂亮亮地出嫁了)
……
那苍凉悲哀的曲调,那凄侧神伤的句子,那居无定所的愤恨,那失去家园的悲怆,听之令人肝肠寸断,读之令人黯然销魂。昔曰的强悍与辉煌恰如树叶草丛的露珠黯然失色。那个曾经席卷千山万水如狂飙的匈奴人,那曾经充满无畏和强悍的匈奴民族,留给后人的是千年的感慨叹息和英雄豪情。“无可奈何花落去”。战败后的匈奴颠沛流离,随时间的推移逐渐融化到其他民族当中,那担心被汉族同化的忧虑不幸而言中。这个民族似乎消失了,然而这个民族的形象还在千古流传,它的血液还在当代其他民族身上澎湃。听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一句深情呼喊“我们那遥远的祖先……”,切记,也许你我还是匈奴人的后裔呢。
也许有些人腹诽那些未开化的民族,如此“不合礼义”。“壮者食肥,老者食其馀”,这种貌似歧视老弱的现象,却有壮者吃饱方可以身躯保护老幼的无奈;“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娶其妻女”,他们的观念是为了保护匈奴血统不被异化;至于“冒顿单于“以鸣镝射头曼(其父),”其左右眼都不眨一下“皆随鸣镝而射杀”,“尽诛其后母与弟及诸大臣不顺众者”确实毛骨怵然,而昌顿认为其父不义在先,“欲废冒顿(太子)位而立少子”,把他送到月氏,又不时攻击月氏,月氏人欲杀冒顿而后快,而其父头曼单于也想借月氏之手除之。机智勇敢的昌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祟尚勇敢的头曼单于“以为壮,令将(率)万骑”。城府极深的冒顿,训练死士,以达不可告人的目的,弑其父毫无隐侧之心,的确阴险狠毒。然而宫廷政变弑父杀兄又非冒顿首创。且不说“熊掌难熟”先弑其兄又被儿子逼迫自杀的楚成王,也不说“玄武门”事变杀兄斩弟的李世民,就说唐玄宗把儿媳揽入怀中,演一曲千古风流之绝唱,那一棕合乎伦理道德?我们又凭什么用自己的世界观去苛求别人,苛责古人?
“花非花,雾非雾”。我们岂可以为楚成王弑兄自立,又死儿子之手,而忽略他开疆拓土,纵横捭阖的雄才伟略;也不以唐太宗,唐玄宗的这和那,而否认“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创造大唐帝国前所未有的鼎盛,让万国臣服朝宾所有的辉煌。
就说这冒顿单于,东胡抓住其弑父的把柄,先勒索其父头曼单于的千里马,又索要冒顿单于自己的阏氏(宠妃),冒顿单于力排众议,忍悔负重。但当东胡索要双方界地的“弃地”吋,他拍案而起,“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东胡“大破”,“既归”又顺手牵羊西击月氏,,南并烦楼,白羊河南王,并“悉(尽)收秦将蒙恬夺匈奴地者”,“遂侵燕代”。这需要多大的胆识和谋略啊。
雾里看花花非花。任何事物都有他的对与错,阴与阳,我们不可以概偏全,亦不可全盘否定,更不可苛责古人。
2019年21日于海淀花园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