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在责难这个城市,责难它像一头死掉的鲸,吃掉了很多兔子。城市生活是让人不知所措的,每个人都站在风口浪尖,不知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我们也是。只不过,我把人群划分成了他们和我们。他们似乎是在追寻什么,而我们没有,我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城市中心进行着一场漫无目的的暴走。雨突然下起来,打湿了我们的毛发,弄得身体黏黏的。
他们注视着的是自己脚上亮闪闪的高级皮鞋。我们蹲下来,盯着的是那一双双鞋踏过去的盛满污垢的地面,多么惊心动魄的碰撞;他们倾听着的是周遭铺天盖地的‘减价促销’和‘欢迎光临’,我们的耳朵却被永不消逝的汽笛声、电器声充斥着,甚至一步一步变成轰鸣,再也听不见别的。
必须承认他们和我们的不同。
他们在这里面彻夜狂欢,日出而落,如落而兴,扮演着各自想成为的脸,仿若伸隐里的‘汤屋’。我们无法适应这里面的颠倒错乱,我们像一只只赤裸的兔子,瑟缩在角落里打磨着口里的龅牙,我们吃不了钢筋。我们要离开,因为有太多同伴死在这里。
我们时常想起家乡,想起农庄,想起太阳,想起青草地。想起下雨的时候,我们欢快地和青草一起翻滚、沐浴。想起农场主人和朋友站在旁边热切讨论着今年的收成,想起他们粗糙的双手和笑起来挤在一起的眼睛。还有别的动物,它们臭烘烘的,却很爱我们。
我们想停下来。
可是这里的一切就像一间巨大的工厂。我们经过了各种人,他们手头的活都各不相同,可都穿着同样的服装,有着同样的表情。我们被他们摆弄着,从一个传送带到下一个传送带,停都停不下来。我听见有同伴说,真想把自己关掉。
这间巨大的工厂在这头死掉的鲸身体里,一层又一层。一扇门,两扇门,无数扇门,没有窗;一把锁,两把锁,数不清的锁,没人逃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