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更重要

她是乡下的女孩,但却从小长在大名鼎鼎的渡远门,是她自己要拜师学艺的。虽是女子,但她向往学习、向往自由,出乎意料的是,她天赋异禀,刚刚学习几个月便超出同龄人一大截,所以宗主很快便同意了做她师父。

几年过去,她很刻苦,也从不居功自傲。但却引起了其他宗主的忌惮,他们找不到也教不出这样的孩子,他们害怕她长大了野心膨胀,害怕自己宗门不保。但她却根本不屑于这些,她想要的是自由平等与尊重,她想像风儿一样无所依凭、自由自在,只要能这样,她厉不厉害、优不优秀,都不重要。

总角之年,言笑晏晏。她有自己喜欢的男子,叫云生,是渡远门宗主的独子。但她从没说过,一是女子不好太主动,二是身份所限,她只是平民家普通女子。一日父母亲突然来信,说寻得一门好亲事,希望快些出师,好嫁人。她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应遵从。于是便回到乡下,乖乖嫁给了隔壁家的独子。隔壁家的明勇哥今年弱冠,彬彬有礼。他家有一条小狗,叫烛丁。她放下那段懵懵懂懂的感情,已经决定做好书上、长辈们所要求的“贤妻良母”。她本来觉得成婚之后一切都不会改变,她依旧可以随心所欲,但却并不如此简单。让她成婚并非父母一时冲动,而是那些宗主的威胁逼迫,那些宗主希望控制她、束缚她,让她这一身傲骨渐渐隐没在尘埃之中,隐没在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之中。她必须在一年内诞下一子,否则自己村里的乡亲们则永无宁日。她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更不愿意看见乡村里的平静生活被打破。她从小就被教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知道那些人害怕自己,是因为自己很厉害。自己很厉害不是用来炫耀邀功的,而是用来保护别人的。而乡亲们,就是她要保护的人。她不喜欢打仗,不喜欢尸骨遍地,不喜欢听见失去亲人的痛苦哀嚎。她喜欢看见村边儿童打闹追逐,喜欢看见年迈的夫妻在斜阳下散步,喜欢看见家家户户炊烟不断、千里绵延。再说结婚本应生子,所以她便应了。

转眼一载春秋已过,她也如约生下了一个女儿。她轻轻摇着摇篮。“孩子像谁啊?”她轻声问着夫君,“像你,你小时候就长这样。”身边人轻轻答着。她笑着回头看,明勇也温柔的看着她。“孩子叫什么?”她问。明勇人如其名,是个儒将,爱读书。明勇思考了片刻,说:“还是听你的吧。”然后看着她,等她的答案。“明己,自己的己。我希望她自由自在的,只做自己。”明勇点点头,说:“你也可以做自己,只做自己。”

孩子刚满月,明勇便要出征,保护天下人。她担心但不挽留,因为她明白这是明勇的责任。明勇刚出发,渡远便来信了,说是宗门之间一年一度的比赛即将开始,希望她回来。之前这些比赛她一直都是第一,一骑绝尘,一直都是。她兴奋极了,这一年可给她憋屈坏了,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没意思。她收拾行李,准备带着明己一起出发。可是第二天她的父亲,也就是明勇的父亲,下田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正是农忙时,田里不能缺人。她看了看手中的信,压在了箱底,转身走到田中,干活。“没事儿的,正好最近身体虚弱,多养养,明年一定要去!”她安慰自己,揉着酸痛的肩膀,几滴的不服气滴落在泥土中,被她翻到地下,看不见了。

明己两岁了,夫君却还未归来。他信上说战争激烈,十分思念妻女父母,希望可以早日凯旋。她回信说不必担心家里,一切都好。可她没说父亲病重、母亲年迈,孩子正是哭闹的时候。她依旧向往自由,向往明丽山川,四时美景。“等他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去四处看看,一定!”她想着。

年末,城里来了捷报,是他的。可捷报在,他却不在。她不敢问,又着急地在军队士兵里找他。他说自己是将军,一定会站在最前面,但最前面没有他,她在士兵里找,万一他偷偷藏在里面,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呢?可这个惊喜最终还是没来。他牺牲了,为了一城百姓,他不能开城门,只能一行几人与敌军厮杀,寡不敌众。她想安慰自己,想说:“等到什么什么时候,就好了”,可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小时候,她想要学成之后仗剑走天下;长大些,她想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在一起共度余生;成年后,她希望自己还可以随心所欲;有了孩子,她想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平安。可事事不顺她意,小时候因为太优秀而被那些人忌惮,长大后被逼迫嫁人生子,而父亲生病、夫君战死也并不是毫无缘起,还是那些人,他们在背后作乱,他们不想让她过得顺遂,只因为她很厉害。

她很厉害,但她小时候打架从来只是因为有人欺负那些没有家的孩子,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长大了也只是因为不想引来祸乱才同意嫁人生子,她依旧觉得这是责任。她不曾教过明己她所擅长的那些,即使明己和她一样天赋异禀,因为她不想让明己重蹈自己的覆辙。

她是女子,书上、长辈们都说女子的责任就是养育子女、服侍夫君,可凭什么、为什么她却从没想过。凭什么她就不可以优秀?凭什么她不可以像夫君一样带兵打仗?凭什么一定是她要照顾老人子女?她没想过,只是觉得理应如此。

她依旧向往自由,向往绿水青山。但她一直被困在那个乡村里,一直,一直。她时刻记着自己的责任,小时候要保护别人,长大后要保护村子,生子后要保护家人。她始终坚信自由至高无上,但责任更重要。

她始终都没有名字,她被叫做 那个优秀的女孩、妻子、母亲。名字对于她,无足轻重。但她依旧向往自由,依旧觉得责任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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