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七年(公元82年)
春正月,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中山王刘焉、东海王刘政、琅邪王刘宇齐来朝觐。汉章帝传令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中山王刘焉这几位亲叔叔赞拜不名(朝拜时不唱名);四位亲王走上大殿才参拜,皇上下座还礼。这样的恩宠和荣耀前所未有。每次诸王进宫,汉章帝就派龙辇前往迎接;车到禁宫门前诸王才下车步行。诸王上殿,汉章帝起身相迎,表情恭敬;皇后则在内室亲自拜见。这时候,诸位亲王就赶紧鞠躬辞谢,心里感到老大的不安。三月,大鸿胪奏请遣送诸王归国,汉章帝特意把东平王刘苍留了下来。
起初马太后给汉章帝挑选了两个贵人,是扶风人宋杨(汉文帝刘启作代王时中尉宋昌的八世孙)的两个女儿;大宋贵人生太子刘庆。梁松弟弟梁竦的两个女儿也被汉章帝纳为贵人,小梁贵人生皇子刘肇。窦皇后没有儿子,就收养了刘肇。
宋贵人是马太后的人,汉章帝自然不敢怠慢;马太后一去世,宋贵人的靠山就倒了。窦皇后越来越得势,她伙同母亲沘阳公主谋划陷害宋贵人。窦皇后在外让她的兄弟千方百计寻找宋杨的过错,在内派太监严密监视宋氏姐妹的一举一动。宋贵人病得不轻,想要吃新鲜的兔肉,就让娘家捉了一只野兔子送进宫中;窦皇后乘机诬陷宋贵人准备用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太子刘庆因此被迫搬离太子宫到承禄观居住。
[点评]
后宫斗争说来五彩斑斓迷离,其实斗争手段相当单一,就是诬告。至于效果如何,取决于皇帝的判断力和后妃的受宠程度,如果皇帝智商偏低或者受迷惑的程度深,那怎么诬告都有道理。
很多诬告都不方便核实,比如为了保护诬告者,死无对证等原因,比如“我看见太子听说陛下病重,他脸现欣喜之色”,“大臣的脸上有怨恨之色”,这样的诬告怎么核实?但恰是这样的诬告,对帝王心理更容易产生恶劣影响。
死无对证也无法对质和澄清,皇帝如果对诬告者的信任和宠爱,让他就更容易相信这些诬告之词。
夏,六月十八日,汉章帝下诏:“皇太子精神不正常,时常恍恍惚惚;不适合承继大统、奉祀宗庙。大义可以灭亲,何况退位降级?兹令废皇太子刘庆为清河王。皇子刘肇,由皇后保育,自幼领受教诲;兹令立皇子刘肇为皇太子。”
随后宋氏姐妹被赶出宫,囚禁在丙舍;小黄门蔡伦奉命审讯她们。姐妹二人服毒自杀,他们的父亲议郎宋杨被撤职、遣返原籍。当时刘庆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避嫌远祸,从此再不提及生母及宋家人。见此情景,汉章帝又可怜起刘庆来了;他诏令皇后,让刘庆穿与太子一样的衣服。太子刘肇对这个哥哥十分友爱,入则同居一室,出则同乘一车。
[点评]
皇帝知道宋贵人无罪,也知道刘庆聪明懂事,并非他诏书里说的那样,“有失惑无常之性”,只是不给她们安个罪名,换太子之事就师出无名,所以就“不得不置之于死地”了。就算是宋贵人主动愿意叫刘庆让出太子位置,也做不到,因为太子不能无罪被废,所以必须有罪。所谓皇后陷害宋贵人,皇帝也是同谋。
悲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用在害人上,就要给人安罪名。宋贵人有什么罪呢?就是怀璧其罪,儿子占了太子位置。她想要主动交出太子之位这块玉璧脱身,那也不行,必须是死罪。
六月二十三日,改封广平王刘羡为西平王。
秋八月十五望日,在宗庙举行饮酎之礼。礼毕,有司再次奏请遣送东平王刘苍返回封国,汉章帝准奏。汉章帝将亲笔诏书赐给刘苍,说:“骨肉情深,出自天性;并不会因为远隔千山万水而疏远。只是我与叔叔在一起时间长了,更加难以分别。这些天来,大王操劳国事,替我分忧,确实劳累;回国休养休养也好。我本想直接签署大鸿胪呈递的奏章,可是又于心不忍;所以让小黄门给您送去我的这封亲笔信。不舍之情难于言表。”汉章帝亲自给刘苍践行;祭罢路神,二人洒泪而别。汉章帝又赐给刘苍御用的衣服器物、珍宝、车马以及钱帛,价值万亿。
九月十日,汉章帝临幸偃师;在卷县渡口渡过黄河,东行到达河内郡。汉章帝下诏:“我沿途考察秋收情况,今天到了你们这里;我一路轻装简从,没打算摆什么阵势。不许铺路架桥,不许官员远离城郭迎接,不许打探饮食起居;跑前跑后、出出进进的,看着就闹心。各级、各处官员,能省就省,能俭就俭。我就恨我自己不能吃粗米饭,就着水瓢喝凉水。”己酉日,抵达邺郡;九月己酉日(九月无此日),返回洛阳。
冬,十月十九日,汉章帝临幸长安,封萧何的后裔萧熊为酂侯。临幸槐里、岐山;又到长平,住在池阳宫。向东到达高陵。十二月丁亥日,返回洛阳。
东平献王刘苍病情加重了;汉章帝派名医、小黄门快马加鞭赶到东平国看病、慰问。朝廷使者的冠盖前后接续,不绝于途。朝廷甚至安排了驿马,不远千里专门用来传递刘苍的病情。
建初八年(公元83年)
春,正月二十九日,刘苍病逝。汉章帝诏令东平国中傅:“封存东平王自建武年间以来的所有章奏,上交朝廷;我要一份份的好好看看。”派大鸿胪手持代表皇上的符节监办丧事,诏令四姓小侯(樊、阴、郭、马)、亲王、公主全都前往参加葬礼。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人率领三万多人款五原塞归顺汉朝。冬,十二月七日,汉章帝巡行陈留、梁国、淮阳、颍阳等郡国;二十一日,返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