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贾兀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仿佛一场梦,醒来后自己突然就要面临死亡,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自己躺在太平间冷冻柜里的场景,一对陌生的夫妻被工作人员带进来,工作人员缓缓拉出躺着他的柜子,年轻夫妻看着他,神情悲凉,而他紧紧闭着眼睛,像睡着一般,工作人员说了句节哀,然后又缓缓推进装着他的柜子,他看着他们走出太平间,他想跟上去,可是外面的光刺的他的眼睛睁不开,他退缩了回来,躲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内心平静,无所留恋,恍惚间他睡着了,又醒了,眼前又是冷冰冰的病床……
经常听人说人在临近死亡时脑海会回放自己的一生,然后会看见自己已故的双亲来接自己。贾兀想着:要是父母亲来接我,我可一定不跟他们走,小时候可没少挨他们的打,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五岁左右看见邻居同龄小孩在父亲背上撒娇,他可羡慕了,回家也模仿着爬在父亲背上撒娇,结果父亲抓起他的一只脚,一用力把他扔出几米远,痛的他哇哇叫,母亲闻声出来看见哇哇哭的他,二话不说踹了他两脚,骂到“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
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往事,贾兀摇摇头,不想去想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反正也生无可恋,这样想死了倒还是解脱,这时,病房门开了,一个打扮时尚满脸泪痕的女人,急切的抓住他的手“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又跑进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手“爸爸,爸爸”贾兀一脸疑惑,这都是谁呀,我一个老光棍,什么时候有老婆和女儿的…
头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你进了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老婆孩子,贾兀急了,问到:“那怎么办?”男子说:“已经无能为力,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以后就麻烦你代我照顾她们”说完就此消失。
医院住了半个月左右,今天要回家了,老婆孩子还有小叔子来接他出院,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进了一个不错的小区,到了地下停车场,老婆赶紧下车扶着他,进家门放好东西,又去厨房忙活了,他想着这老婆真不错,自己去卧室照了照镜子,这是他第一次照镜子,普普通通,中等身高,微胖,不丑,但也不好看,到了晚上,自己就纠结了,这可怎么睡觉呢,虽说自己之前无数次想着睡别人老婆,但这美梦成真了咋就又怂了呢!而且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切都太突然了,但是既然是老天爷的安排,那就坦然接受吧!
贾兀洗漱好躺在床上,不知不觉打起了呼噜,半夜被尿憋醒,起床看着另一边整洁的床品,切手切脚走到客厅,再看其它房间,一个人也没有,打开灯,看见桌上的纸条 :锅里有粥 离婚协议书别忘记签名,约了快递一早过来拿。
贾兀愣在原地,嘴里骂到:上辈子打光棍,原以为这次有个现成媳妇,这…唉!看来还是个光棍……正在他发呆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嗨,兄弟!”贾兀吓了一跳,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这时,声音又出现了“兄弟,是我啊,我,你的身体……”“哦哦哦,是你呀”贾兀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瞬间感觉被电到一般,全身汗毛似乎都竖起来了。“兄弟,不会害怕了吧?”贾兀故作镇定到“害怕?呵!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二字”“哈哈哈,那就好,我们聊聊天好吧?”贾兀想了下说“好吧,说说你的故事,让我明白一下现在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嘻嘻”
闫殊顿了顿说到:“我叫闫殊,上个月刚过完四十岁生日,一转眼就四十岁了,唉!一直以来我的人生很顺利,小时候爸爸妈妈很爱我,对我的教育很上心,从记事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都会和我商量,会问我的意见,上学,工作,恋爱,婚姻,我也都会和父母商量,一路走来,我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父母对我也很满意,他们总说他们最大的成功就是我,我也引以为傲,非常满足,无论事业呀,家庭呀,都是圈子里人人羡慕的对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突然觉得生活太过于单调,晚上回家,到停车场总会在车上坐很久,一开始十分钟,后来就两三个小时”贾兀打断到“你在车上做什么?”闫殊继续说到“就是呆呆坐着,或者闭上眼睛休息,一个人静静的,什么也不想,我喜欢这种感觉”
贾兀自言自语:家里有娇妻,有可爱的女儿,真是不知足…
闫殊继续说到“或许在外人看来我很幸福,我也自认为很幸福,可这两年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总在自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有段时间很茫然,感觉好多年没有大的情绪波动,看了余华的《活着》,我流泪了,那种感觉挺好,我好多年没有流过泪了,然后我又陷入沉思之中,活着,难道就仅仅为了活着吗?每天公司正常运转,家里老婆搭理的井井有条,孩子乖巧懂事,可我就是觉得人生没有意思,我没有冲劲,没有激情,我想告诉老婆,让她去旅行,或者回娘家,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让我们重新找回恋爱的感觉,可怕老婆胡思乱想,自从结婚后,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出差,旅行,聚会,走亲戚,都是一起,她很理性,我们恋爱到现在从来没有过争执。就是这样,我反而羡慕那些会小吵小闹的夫妻…”
贾兀又不自觉的突出一句脏话:你就是贱!
闫殊接着说到“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我有,我老婆也有,她爱我们这个家,但是她心里装着一个人,我也是,我爱她,这也不妨碍我心里有其她人,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相敬如宾的真谛!人很奇怪,总说平淡是真,可在平淡的生活中又想寻求刺激,有时候也想踩踩红线,但又怕承受不了后果,人嘛,做任何事总得想想结果自己能否兜得住,我想过要是换个人 ,重新恋爱,结婚,生子,重新燃起生活的激情,转念一想,这不是等于把前十年重复了一次吗,治标不治本,激情总会褪去,生活终会归于平淡,完全没有意义,反而浪费时间,想通了,我准备和妻子好好谈谈,四十岁生日,人生下半场,我要在生日时表白妻子,以后的人生我要更加珍惜妻子,爱护妻子,为了我们的小家而努力,当生日那天,白天和妻子还有公司同事一起庆祝,晚上留给我们二人世界,我含情脉脉的看着妻子,准备了一肚子的表白还未说出口,妻子率先开口'咱们离婚吧'我一时呆住了,脑海里想了无数个理由,也想不出是为什么,有点手足无措,我嘴巴不听使唤的回了句好的,我看到她眼里有泪,我站起来走出门,按了电梯,到停车场,坐到车上我才感觉这是我的世界,我内心很平静,没有不舍,没有留恋,没有刚才的不知所措,异常平静,闭上眼睛,想起十五年前的第一次见面,那是我二十五岁生日,在家里请朋友吃饭,同学苏勤带着她一起来家里,父母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临走时要了电话,后面偶尔聊聊,慢慢我们就走到了一起,结婚,生子,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她从来没有要求过我,有时候为了考验她,我故意鞋子乱放,袜子乱扔,她都放回原位,该洗的洗,改收的收,我偶尔会无理取闹,想故意找个理由吵两句,她却总是笑笑,试过几次我觉得没劲,也不再去试探了,我们出门总是一起,吃饭会互相夹菜,但没有多少眼神交流,总是客客气气,像朋友,像……我突然明白了,她不是想离婚,是想试探我,突然头痛欲裂,接着,失去意识……再醒来我就成了脑电波,我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可我就是回不到自己身体,我说话他们都听不见,后来我看见你进入到我的身体,我试着和你说话,谢天谢地,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贾兀说“我也糊里糊涂,本来已经死了,我也觉得死了就死了,反正世上无留恋我的人,也无我留恋的人”
闫殊说到“我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世界上来去自由多久,一阵一阵没有力气,白天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待着,所以想尽快交代一些事情,请你帮忙完成,首先,对我老婆好点,不要离婚。第二,代我尽孝。第三 ……”话没说完,贾兀看着一闪一闪的电流,突然消失不见,贾兀喊了两声,再无人应答,他知道,他消失了……
贾兀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过年了,他看着别人手牵手购物,吃团圆饭,有说有笑,唯有他与这节日格格不入,他孤独的坐在路边,看着万家灯火,有羡慕,有悔恨,如果重来,我一定在该做什么的年纪做什么……门铃响起了,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贾兀,贾兀揉揉眼睛,打开门看见快递员,想起离婚协议书,他在屋里找到纸笔,大大写了三个字 不同意,交给快递员,又慌忙要回来补充了句 老婆,我爱你 。
苏冉收到快递,看见那句 老婆 我爱你 时,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这两年,她明显感觉老公闫殊变了,她知道老公下班了,也回来了,只是,在停车场不愿意上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开始想问,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做好饭自己吃过放在桌子上,留好纸条,就进卧室了,她听见老公回来,吃饭,洗澡,然后进了书房…书房里有张单人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里成了老公的休息地。她无数次想找老公谈,但是还没开口老公就表现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慢慢的,都习惯了,出门在外,他们会表现出互相欣赏,爱慕的样子,一旦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她也曾想着,就这样一辈子也可以,可是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总觉得压抑,她想试试如果提出离婚,闫殊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她鼓足勇气试了,当她听见晏殊说的那句好的,她怀疑这么多年自己的付出是是否值得,难道他真的不爱他,只是当初恰好合适,直到她接到邻居电话,说闫殊昏迷了,她来不及多想,在医院的半个多月,她想以后和他好好的,可是闫殊醒来几次,看见她就像看陌生人似的,她握住他的手也几次被他甩开,出院那天,她想和他好好谈谈,可是她扶他下车,他表现出极其不愿意和她有肢体接触,到家后一个人待在房间,反锁了房门,那一刻她死心了。眼泪滴在手上的纸上,她低头慢慢的重复了纸条上的字 我爱你 ,她又想起了之前他的好多好多的好,在考虑了两天后,她决定回家好好和他过日子,好好经营他们的小家。
贾兀在这个家待了两天,这天早上起床,香气扑鼻,他走到餐桌映入眼帘的是丰富且精致的早餐,鸡蛋煎的是爱心形状,有坚果,有绿色蔬菜,有五谷杂粮,都进行了精致的摆盘,这时,苏冉从厨房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贾兀说:“醒啦,洗漱一下吃早餐吧!”贾兀应声到,嗯嗯!然后敲了几下自己的头,摇了摇头,内心告诉自己,自己是闫殊,以后,自己就是闫殊了,苏冉看着呆呆的闫殊,忍不住笑出了声。
幸福来的好突然,贾兀体会到了有老婆的好,事事有人关心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啊,节日,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他和苏冉一同上班,一同下班,一同做饭,一同逛街,一同去看双方父母,一同接孩子上下学,一同赏春花秋月,一同看祖国的山山水水,不知不觉,又一个十年。
苏冉感觉这十年是她最幸福的十年,她希望往后人生都是这般美好。
现在的闫殊呢,他好像觉得人生缺少了点东西,前几天和几个老朋友聚餐,大家提前说好不许带老婆,到了才发现他们每人都带了一个女孩,吃饭时闫殊总是偷瞄正对面坐着的老邱带的那个女孩,身材高挑,长发披肩,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闪的闫殊坐立不安,老邱和几个朋友说到 人一辈子图个什么,辛苦了大半辈子,还不得享受享受,能有几年活头,不能亏待自己了,然后还不往朝闫殊说一句:是不是啊,老闫?
聚餐结束后,他们去了 KTV,又唱歌唱到凌晨两点多,中间苏冉打了几个电话,闫殊都给挂了,他第一次觉得苏冉好烦人,晚上到了小区停车场,他在车上睡了好久,天快亮了才回家,苏冉一同往日,早上做好早餐,只是没有同他说话,他觉得倒也清静。
后来的日子,闫殊喜欢上了和朋友聚会,他不再喜欢和苏冉一起,觉得特单调,特乏味,特没趣,回家一天比一天晚,有时候约不到朋友,他会在车上坐着,一根接一根的烟抽着,就是不想进家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家,必须要有,但是回不回,那是自己说了算,苏冉还是和从前一样,家里里里外外搭理的井井有条,只是,他们少了沟通,闫殊在车上坐累了,睡一觉,醒了,再抽根烟,再睡会,实在在车上坐的不舒服了,才缓缓下车迈着不情愿的脚步回家,进门,进书房,关门…
他看着苏冉想和她吵几句,可是试了几次都吵不起来,最后他放弃了,十多年了,他好像没看见苏冉有过大的情绪波动,永远都是温和的,说话细声细语,文绉绉的,她像一杯温开水,平静,平淡,后来他发现那是多么的无味。
终于,在一次聚会上,他认识了他想保护的女孩,那个他一眼就知道和他有故事的女孩,往后的聚会,他在酒桌上高谈阔论,女孩羡慕崇拜的眼神让他觉得人生迎来了第二春,他觉得:此生,值了!
好几天没有回家的闫殊突然想起来该回家看看了,到了家里楼下的停车场,他像往常一样在车上坐了好久,抽了好几支烟,进家门,再进书房,关门。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发现房间异常安静,在各个房间看了一圈后,没发现苏冉的影子,打苏冉电话没人接,他给小舅子打了电话,才得知苏冉前两天晕倒住院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骂到:住院不告诉我,让别人怎么看我。
到了医院,见到苏冉,他没好气的责怪了几句,晚上,他又有约会了,苏冉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忍着疼痛说着让他去忙吧,他叮嘱了几句,匆忙离开医院,电话约了女孩到餐厅碰面,到了餐厅,七八个朋友,每人身边都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美女,一群人说着每次吃饭都会说的话,唱着每次聚会都会唱的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酒一杯接着一杯……
电话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身边的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帮闫殊按掉。
闫殊觉得再喝一口胃都要炸了,女孩拿起酒杯绕过他的胳膊,一群人起哄,他仰头一饮而尽,再一杯,再一杯……
贾兀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从闫殊的身体里抽了出来,他死命想抓住,可什么也抓不住,他看见闫殊倒在地上,他看见一群人围住了他,他看见抢救室里有他,有苏冉,他看见医生用白布盖住了苏冉的脸,他看见白布缓缓向上,盖住了闫殊的脸,他看见哭成一片的大人,小孩……
花花世界迷人眼,灯红酒绿惹人醉。
贾兀好后悔,他后悔辜负了闫殊,辜负了苏冉,辜负自己心中对家庭的渴望……
(第二章)
“孩他爸,孩他爸,你终于醒了”
贾兀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长相普通,着装朴素的女人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他想离她远一点,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女人看出了他的意图,说:别乱动,身上到处是刮伤,擦了药,医生说怕你醒来后乱抓,所以把你手脚都绑了起来,说着女人端了一碗粥,一勺一勺给他往嘴里灌,他来不及说话,只能赶紧咽粥。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床上躺着,吃喝拉撒都是女人照顾,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也习惯了,慢慢才知道,这个女人叫兰花,是他现在身体的妻子,他叫伊三,前几天秋收,两人割完麦子走在路边,迎面过来一辆装麦子的拖拉机,因为装的太多,路面又窄,他给人家让路,一不留神踩空掉路边沟里了,话说那沟也不深,可他就是昏迷了三天,贾兀看着每天忙出忙进,嘴巴说不停的兰花,想着美丽而高尚的兰花呀,怎么也和眼前这个女人联系不到一起,兰花对他倒是尽心尽力,不让动的那几天每天都给他擦洗身体,一个多月下来,他感动了,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尽前世未尽的责任。他下定决心,这一世,他一定要做一个好丈夫。做好这个伊三!
他走出院子,这是一个简陋的四合院,打扫的很干净,院子中间还有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好温馨的小家呀,贾兀感叹到!他走进一间屋子,看见有个试衣镜,这是他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照镜子,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八,身材匀称,五官大气,一双眼睛黑而有神,只是皮肤黑了些,他盯着镜子好久,说实话对这个外表还是相当满意的,瞬间自信了很多。
兰花是那种大嗓门女人,能干,能说,老公躺了一个月,她每天早起去地里干活,饭时回家做饭,吃完饭又去地里,晚上回家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好像不知道累,伊三看着兰花辛苦,想搭把手,兰花嚷嚷到:别,别,我自己来就行了!
伊三感觉自己无用武之地,感叹空有一副皮囊,同时看着能干的兰花,他越发佩服兰花,他觉得幸福是什么,就是呆呆的看着老婆兰花。他习惯了兰花每天的唠叨声,习惯了兰花每天大嗓门喊他:孩他爸,孩他爸!
伊三觉得他要给兰花更好的生活,他决定在家里建一个大棚,用来收购农副产品,兰花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因为她发现现在的伊三对她好了很多,不再嫌弃她大嗓门,不再说她给他丢脸了,时不时还盯着她笑,看的她心里暖暖的。
刚开始的几年是艰辛的,伊三回来晚了,兰花就在家门口的小路口等他,然后两人手牵手回家,兰花的大嗓门这几年也有了用武之地,来交农产品的都是粗人,声音都大,耳朵好像都不太好使,说话之间都是扯着嗓子喊,伊三有时候看着他们一个人在那里笑一阵,慢慢的有了一定规模,伊三就让兰花啥也别干了,家里也请了阿姨打扫,兰花辛苦了半辈子,感觉剩下的日子都是享福了,经常约上几个女性朋友一起旅行,几年内,国内的旅游景点几乎走遍,也出了几趟国门,村里人那是羡慕的不得了,都在对女儿说,以后找对象要找伊三这样的。
伊三这几年,生意就像他的肚子一样,越来越大,她对兰花经常旅行非常赞成,上一世他就是因为天天和苏冉在一起才觉得生活无味,这一世他要时不时的分开,小别胜新婚,永远有新鲜感。
一晃又几年过去了,城市扩建,周边几个村的地都被政府征用了,连续两年的干旱,伊三的农产品收购已经很难维持下去,仓库存的粮食无法出手,欠农民的收购款没钱给,欠他的款又追不回,都在感叹市场不景气,伊三感觉突然跌倒谷底,不知哪天开始烟又一根一根的抽,酒又一杯接一杯的喝,兰花劝他,大不了回到以前那样,可是兰花心里知道,哪能回得去,她想着,只要伊三好好的,他们总能熬过来,她看着每天借酒消愁的伊三,心里难受,只能换着花样做伊三喜欢吃的饭菜,每天依然装出高兴的样子陪着伊三。
自从生意没了,伊三爱上了喝酒,没事就约几个朋友到街上小酒馆喝酒,回到家倒头就睡,不知道哪天开始,兰花变的那么惹人烦,那么不顺眼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声音那么难听,那么刺耳,听见兰花声音伊三就想捂住耳朵,他甚至后悔起前几年为了兰花拒绝了好几个主动追求他的女孩。他也偶尔想起他和兰花曾经的美好,但现在想起感觉一点不美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同样,厌烦一个人也是藏不住的,你不会想到这是同一个人带给你的感觉……
这年春节,兰花包了伊三爱吃的白菜猪肉饺子,做了一桌子伊三爱吃的菜,一家人围坐一圈,伊三吃了两口,借口有事出去了,他在街上一个人溜达,然后进到一个小酒馆,一个人点了一壶酒,两碟小菜,这种感觉真好,一个人,好清静,什么也不用想,喝着眼前的小酒,吃着眼前的小菜,伊三随口说到:要是一个人多好,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也没人扯着大嗓门在耳边唠叨,多好呀…他想起自己还是贾兀的时候,一个人,无牵无挂,真好,那时向往一家人团圆,可现在感觉团圆也没有那么重要嘛!喝完酒,他点了支烟,走出酒馆,他看见兰花在门口等他,他白了她一眼,本来想回家的,看见兰花,他突然不想回去了,他一个人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兰花不敢追他,只能扯着大嗓门喊“早点回来呀,大过年的别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呀”他跑了起来,他要远离这个声音,他要摆脱她,他感觉好累,但他还是不愿意停下脚步,他要一直跑,直到身后只有呼呼的北风声,直到她连他的影子也看不见,他感觉冷了,但他就是不想回家,他要一直这样走,一直往远处走,越远越好,北风吹打在脸上,伴着洁白的雪花,他困了,他也累了……
人们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第二天清晨,人们看见一个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地里……
贾兀在半空中看着伊三僵硬的身体,看着哭成泪人的兰花,他这一世是注定辜负了她…
第三章
“契阔 ,今天让你来机场接我,你怎么没来?你这两天怎么不去接孩子?你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耳边传来女人的唠叨声,贾兀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这…难道又穿越了?来不及多想,刚坐起来,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尚的女人站在他面前继续说到:“大白天的睡睡睡,我出差几天打你电话不接,孩子也不管,父母那里也不去看,走时告诉你今天来接我,你这一天天的什么事情能办好”
贾兀头痛欲裂,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躺床上睡着了,他断断续续听见女人在唠叨,他想,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这么爱唠叨呢,一点不可爱!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他又听见女人的声音“怎么还没起,赶紧的,简单做点早餐好了,一会约了客户”
贾兀还有点懵懵的,说到:“我今天不舒服,你在外面吃点好了”
女人哼了几声,摔门而去…
贾兀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空气真好,他又活过来了?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生等着他呢,长吁一口气,刚想大笑两声,想起女人说话的语气,自言自语到:这个女人不好惹呀!
贾兀转了一圈,这是套小别墅,三百平左右,户型设计挺好,装修是现代简约风,他对这个家非常满意,他走到女人的衣帽间,这衣帽间比他睡的房间还大,衣服,包包,鞋子,各种首饰,看的他眼花缭乱,他照了照了镜子,顿时吓了一跳,喊到:“这是谁?怎么这么丑?”镜子里的人个子矮不说,还胖!胖不说,还秃头!贾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突然理解了女人对他的口气为何那么嚣张了。
心情低落的贾兀走到书房,想找本书看看,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侧边柜子放了好几个笔记本,他随手翻开
2007 年 1 月 1 日 晴
今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做好早餐,然后叫小芹和宝贝们起床洗漱,吃完早餐我们一家四口先去了我妈妈那里,然后去看了小芹的爸妈,孩子要待在姥姥姥爷家里玩,小芹约了客户,我就一个人回家了,十点半小芹回来了,她喝多了,看着她难受,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本想留在她房间陪她,被他轰出来了,我想替她分担,他说我别打扰她就是替她分担了…
再翻几页,内容都差不多,贾兀又拿起一本
2001 年 3 月 16 日 小雨
今天是我和小芹的生日,早上起床小芹煮了一碗长寿面,我问为什么只煮一碗,她说她喜欢和我同吃一碗面,看着小芹,我觉得此生无憾。中午,我和小芹到餐厅点完菜,小芹说她出去一下,几分钟后她手捧玫瑰朝我走来,单膝下跪,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盯着我问娶她可好,我起身扶她坐好,单膝下跪,眼神坚定的对小芹说:小芹,嫁给我好吗?小芹点了点头。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下午我们手牵手在商场买了对情侣戒指,我看见路过的行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晚上我们去小芹家拿了小芹的一些衣服,我们的幸福生活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了,哈哈哈!开心!开心!开心!
虽然不知道小芹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
贾兀继续翻着,从日记中他得知自己名叫契阔,今年 45 岁,七年前妻子徐小芹生下一对龙凤胎后,他决定辞去工作,全职带娃,为了不影响妻子休息,他带着孩子主动睡到另一个房间,这几年妻子工作很努力,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妻子特别注重保养,有空就去美容院,健身房,反而他在家待的不愿动,也不愿与外界接触,导致短短几年他和妻子外貌相差甚远,硬是从夫妻活成了父女……
贾兀看着一片片日记,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次,又是怎样的人生等着他…
晚上,贾兀做了丰盛的晚饭,开了瓶酒,心想要好好和徐小芹聊聊,他打了几个电话,都被对方按掉。不知什么时候贾兀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手机收到徐小芹的一条短信:昨晚喝多了,一会去北京,估计得三五天。
中午贾兀接到徐小芹妈妈的电话,说晚点过来家里有点事。贾兀心里犯嘀咕,他在日记里得知小芹爸爸妈妈一直不喜欢契阔,觉得他们女儿一朵鲜花插在契阔这个牛粪身上了。他给徐小芹打电话准备问问怎么回事,可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贾兀想着,今天一定好好替自己身体的主人 契阔出口气。
下午三点半左右,他听见院子有人说话,他刚走出几步,看见一个一身珠光宝气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多岁长相帅气的小伙,不用想这一定是徐小芹妈妈和契阔的小舅子了,老太太没正眼看契阔,哼了一声,小舅子也跟着哼了一声,他们径直走进别墅,贾兀一时不知道是跟着进屋,还是继续在院子里站着,隔了好大一会,屋里穿来老太太的声音:站在外面干嘛呢?贾兀赶紧回过神,急忙进屋坐在老太太对面的椅子上,徐小芹妈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到:听说前段时间你要和小芹离婚呀,你一个男人,不懂得保护自己老婆,不懂得心疼自己老婆,还好意思提离婚,我们小芹长的漂亮,又有本事,还为你们契家生了对双胞胎,你应该知足,你都四十多岁了,一无是处,不是看在我孙子孙女的面子上,我早让小芹离婚了…小舅子徐小睿跟着说到:妈,你说的对,这些年不是我姐他什么也不是,他还好意思提离婚,哼!贾兀听着,他倒也不生气,反正骂的是契阔,与他又没关系,他觉得自己是局外人,突然他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老太太和徐小睿都被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往后仰了一下,贾兀觉得身体好像不受他控制似的,他赶紧在心里念叨没事没事,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的。徐小芹妈妈看着契阔态度还挺好,就唠叨了几句,然后被徐小睿搀扶着走了出去,到门口徐小睿回头瞪了眼契阔,嘴里说着什么贾兀没有听见,看着徐小睿那姿势,贾兀觉得活像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小太监。
接下来的几天,贾兀把契阔的日记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了解了契阔的日常,以及契阔作为一个家庭主夫的内心世界,还有作为一个漂亮女强人的老公的压力。
几天后徐小芹回家了,她到家后就忙着接各种电话,契阔把小芹出差带回的衣物收好后就去厨房做饭了,徐小芹进厨房看着炒菜的契阔,契阔回头朝她笑了笑,小芹心生暖意,近几年,小芹隔三差五出差,刚开始契阔表示理解,后来就时不时发牢骚,再后来就冷战,像今天这样出差回家没有牢骚还能给个笑容,那是久违的温暖,是家的温暖,是外面的世界给不了的温暖。
贾兀慢慢发现徐小芹真不错,就是事业心重而已,她很要强,也很能干,他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女人,也打心底里喜欢上这个厉害且美丽的女人了,他在心里发誓要扮演好这个角色,要一辈子对徐小芹好。
徐小芹很奇怪契阔怎么突然变了,前段时间还要和他离婚,这几天却变得比刚认识时还好了,每天都是笑眯眯的,想想当初就是被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迷住的,别人都说他配不上她,可是她知道他靠得住,不像之前的男朋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秘书小王回头说:徐总,鑫瑞集团张秘书说晚上计划有变,明天再和我们约时间。徐小芹刚想说回公司加班,转眼想到近几天契阔的改变,她工作起来也顺心多了,就对小王说送她回家吧,今天早点下班都回家休息一下,小王和司机偷瞄一眼,掩饰不住的喜悦,徐小芹都看在眼里,转过头,望向窗外,她也不自觉笑了…
契阔对徐小芹好,徐小芹也改变了很多,女主外,男主内,看来也挺好嘛!徐小芹还是很忙,可是契阔不是以前的契阔了,他不再是那个见了徐小芹父母就绕道走的契阔了,经常买些礼物主动去看望徐小芹父母,一开始徐小芹父母总说些风凉话,后来契阔来的勤了,他们竟硬把契阔看顺眼了,觉得徐小芹当初眼光真不错,逢人就夸女婿,说契阔把孩子带的好,懂事,对老人孝顺,尤其对小芹,那是百依百顺等等。徐小芹还是很忙,但是她觉得忙的开心,忙的值得。
一晃几年过去了,孩子不需要照顾了,老人也相继离世,徐小芹还是那么忙,契阔和徐小芹谈了几次,让她不要那么忙了,该放手就要放手,有些工作交给年轻人去做,可是徐小芹不听,她觉得只有在工作中才能体现自我价值。两人谈过几次都是不欢而散,契阔慢慢的有了怨言,他觉得徐小芹一点不理解他,心里只有工作,他看着别的夫妻晚饭后一起散步,一起有说有笑,而他永远一个人,节假日家庭聚会,徐小芹不是半途出现,就是半途退出,几乎没有和他完完整整的出现过一次聚会,埋怨的种子不知哪天起开始种在了他的心里…
这天,是徐小芹和契阔的结婚纪念日,他们邀请了几十年来认识的所有朋友,契阔前几天已经开始准备了,他终于有一件事忙碌了,这让他很高兴,很有价值感,今天,他可是主角。
亲朋好友都到齐了,徐小芹没来。
契阔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徐小芹一遍又一遍的按掉。
亲朋好友散去后,徐小芹来了,她解释公司供应链出了状况,太急,她没有办法,她必须亲自去解决…
契阔已经不想听徐小芹任何解释,他咆哮到:你永远忙,永远有借口,我他妈就是一个笑话!
契阔钻进车里,他想开车赶快离开这里,他烦透了,恨透了,可是方向盘好像不由他控制…
我不想多富裕,我想简简单单,夫唱妇随,我想…
贾兀看见汽车坠入江里,他只能悬在半空,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流泪了,可摸了下眼睛,什么也没有…
第四章
“醒了,真的醒了,太好了,谢天谢地,你没有死…”
贾兀睁开虚弱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大眼睛瓜子脸,像个洋娃娃的女人,他感觉这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想着他又失去意识。李晴转过头问医生李凯:“喜哥没事吧?”李凯说:“没事了,休息几天,让他好好休息几天。”李晴回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于大喜,扭着小腰走出病房。
一个月后,贾兀感觉精神抖擞,浑身充满力量,他通过小夏(于大喜的助理)得知原来于大喜一个月前出了车祸,司机小王是临时给他开车,晚上行驶到江湾大桥时追尾了前面的大货车,小王当场死亡,于大喜所幸只受了点皮外伤,但是头不知道撞到哪了,竟昏迷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月里小夏给他仔细讲了于大喜的风云故事,这是贾兀要求的,越仔细越好。原来于大喜是知名导演,小夏毕业后就跟着于大喜干,所以于大喜的所有事情小夏都清楚,从默默无闻到一夜成名,从一心一意只为一人到情人满天下,贾兀听着,想着,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乱呀…
李晴今年 35 岁,她 16 岁那年被于大喜相中,拍了电影《风雨》,自那以后,于大喜死缠烂打,天天在校门口等她,一等就是两年,李晴在 18 岁生日那天,于大喜邀请了她的全班同学,给他过了一个她出生以来最隆重的生日会,李晴动摇了,于大喜成熟,稳重,多金,对她也好,虽然比她大了 21 岁,可是男人大些跟懂得疼人不是吗?
19 岁那年,他们领了结婚证,刚结婚的那一年,于大喜无微不至,所有行程都有报备,也很照顾李晴的情绪,李晴也成为于大喜的御用女主角,他喜欢看镜头前的李晴,美的不可方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晴的名气越来越大,找她拍戏的人多了,难免有很多应酬,于大喜也乐得清静,他们约定,工作上互不干涉。
作为知名导演的于大喜,一群女孩子争先恐后的在他面前表现,寻求出名的机会,于大喜早见惯了,他觉得这些女孩为了出名真是什么都可以出卖,他是看不起她们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内心有一丝丝改变,有时女孩子故意凑到他身边,他也会故意凑的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