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的大伯嫂子爱莲人长得一般,一张大饼脸和一张大嘴,偌大年纪还毛刺刺扎两只小辫,要不就梳个飞机头。
人长得不怎么样却从年少就风流出名。
她是看不上运珠的,嫁给他当初也是迫不得已。运珠左眼在采石场受过伤,眼里有一棵萝卜花,几近失明 。爱莲那时正怀了孕,孩子却不知道是谁的,她需要赶快找个人嫁出去。
她谈过好几段恋爱,却没人愿意娶她。有人传说她和从监狱回来的魁利好。魁利和他老婆闯东北,据说在东北弄出了人命案,才出狱没几年。
爱莲娘家白家营和邻村刘姓屯挨墒种地,爱莲家的瓜田就在这里。地边还有一条通往高阳集的大路。那一年爱莲在瓜屋里看瓜,魁利赶集走到这里歇息,也许是找口水喝或者去买瓜,然后两人就勾搭上了。
爱莲结婚后一连生了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大闺女不是运珠的,运珠一点儿也不嫌弃,视如己出。大家心知肚明,就他这个本事,不是因为老爹给张罗,这样的老婆也难说。
运珠一家五口住在老爹分给他们的老宅子里,除了种地,农闲时就跟村里人出去干建筑。爱莲好吃懒动弹,弟媳雪梅锄地都锄了一个来回了,她连一半还没到头,两个人也撵不上一个。人家种的地能打一千斤,她连八百斤也打不了,别人都盖了新房,他们还住在那个泥坯房里,日子过得挺紧巴。
爱莲公公是退休教师,当年只把三个女儿的户口带出去了,两个儿子却因为出生早超龄没沾上这个光。公公张义聚退休金有好几千块,他不顾雪梅两口子是不是不满,时常把钱拿来接济大儿子。
孩子一年年大起来,爱莲和运珠吵架却越来越凶。最后一次,她叫了一辆拖拉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搬运回了她娘家,连被子都没给孩子留一床,还是雪梅冲上去替他们抢回来两床。
爱莲的大女儿初中毕业在外边胡打狗干,二女儿还在上初中,儿子还在小学里。爱莲走后,碰上运珠出去干活,俩孩子就吃住在爷爷奶奶家。遇上婶婶雪梅家来客,也赖着不走,蹭吃蹭喝。雪梅生气,又下不了狠心撵。
老教师张义聚出上老脸,委托二儿媳和祖里的老娘们去给大儿往回叫媳妇。
这帮人一进门,水也没捞着喝上一口,爱莲就耷拉着一张脸道“你们来咋?不用劝,我不回去。雪梅你也别装好人,我也没你会来事,家里家外的好人都叫你为了!……”
“别拿你当人你自己不当人!”堂嫂老焦斥道,“你以为我们是看你的面子来的呢?”
雪梅也“呸”了一口,“说这话简直象放屁!你这种玩意真打不了人类里去!不是看着孩子可怜谁希罕来!我还会来事!我哪赶得上你?你多舒坦!地有老的给种着!孩子有老的给养着!我们日子怎么过的我们自己知道!你吃我们那些累来?操我们那些心来?婊!”
大家粗的细的说了一大筐,理论完,爱莲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家憋着一肚子气随雪梅回来。老焦向张老师汇报了经过,雪梅当着公婆和众人的面没好气地道“再往下这种事别叫我去叫了哈!她爱怎么怎么的!”二儿媳说得在理,公公张义聚满脸惭愧,哎、哎地应着。
张老师无奈,只得叫儿子自己出马。
运珠到了丈人家,他发现小舅子又不知去了哪,那个痴呆的老丈母娘蓬乱着头发,在门口拾掇树枝。他老婆没理他,他看她扛起一张锄头,也赶紧捞起一把锄头跟上。天擦黑时,在丈人家干了一天活的运珠,见老婆爱莲仍不提回家的事,忍不住道“还住上劲了?!走!回家!”老婆头不抬回一句“待走你走!我不回去!”
运珠忍着气“你还打算过不过了?两个孩子你一点不管了?”
“不过了!孩子爱谁伺候谁伺候!又不跟我姓!”爱莲说。
运珠哑了口,想想这些日子在老父亲和家族人里被这娘们弄得抬不起头,倍觉屈辱和上火。他抡起手里的锄头就朝媳妇的后脑勺刨了下去。
“啊呀!——”一声,爱莲躲闪不及一下被打到地上,她捂着头,血从头发缝里冒出来,一摸,湿乎乎地沾了一手。她杀猪般地嚎起来“杀人啦!张运珠杀人啦!”她的母亲这时也跟着一起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运珠愣了一愣,这时,在哪里浪荡了一天没见的小舅子却从屋里冒了出来,运珠见状拔腿就跑。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街上人不多,有两个人满脸疑惑地看他飞奔而来,赶紧让开了。
他不敢走大路,一路小跑,拐进了玉米地里。见没人追上来,又窜进玉米地旁的小沟里,一溜烟往北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