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与厨师
泡面
经常吃泡面的人都知道,用锅煮的面和用开水煮的面,味道是不同的。
其原因不外有二:其一是用锅煮面,水温更高,面条更软,口感也更细腻;其二是调料与汤汁融合更加得通透彻底,咸淡与酸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
早晨起来,偶尔觉得吃包子太腻,喝粥又太清淡,至于面包之类又失于口感,此时去食堂叫阿姨煮上一碗泡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安静地品尝面条入口时那爽滑酸甜的口味,常常沉醉于这别样的乐趣之中。
但同样是用锅煮面,选材、配料与技法的不同,同样会导致口感的千差万别,甚至不如一碗普通的开水泡面,这是再遗憾不过的。首先,煮面的锅一定不能过大,否则同样的水量加入大锅之中,水位高度还无法漫过面饼的厚度,这就导致其不能充分、均匀地浸泡和受热,容易出现部分面条僵硬、口感不一的状况。
无论是开水泡面,还是用锅煮面,这都是大忌,是影响评判一碗泡面成功的重要标准。
再说配料,大凡用锅煮面的商家,配料总是林林总总,花样齐出。例如鸡蛋、面筋、鸡柳、鱼豆腐之流。但配料越多也并不意味着越好。就像做菜一样,有着卖相与口感的说法。加入过多的配料,一来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意味,二来众多的食材混杂在一碗小小的泡面之中,卖相自然差了几个档次。常常是还未品尝,便先饱腹了三分。
我以为,泡面的配料不宜过多,口舌稍馋者可加根火腿和一个鸡蛋,至于一般人往里添一点青菜,使口感不至于过腻,便是最佳的搭配。
接着便得讲讲这技法,所谓技法,便是手艺和方法。厨艺一道,饭菜一途,同样是一门学问和艺术,非得下苦功夫去钻研和揣摩,加之以长久不断地练习,不得看出半点门道和水平。
作为下厨方面的门外汉,笔者不敢妄下定论,在此只能拾人牙慧,捡几句老生常谈,作半点猜想。我以为,其实煮面和做菜都是一样的,要想煮出一碗合格的泡面,对于水量的加入、温度的掌握、放面的时机、火候的控制固然重要。然而,与此相比更加不可或缺的,却是一个煮面的人(厨师)是否对此真正用心。
一个优秀的厨师也许会来自米其林餐厅,也许会出自五星级酒店,也有可能在中国某个三线小县城的不知名的餐馆里面蛰伏,烧着一口美味的家常菜。但毋庸置疑的,大凡所有的厨师,在最初决定握住菜刀柄的那一刻,心中所仅有的,无非两个念头。
一是对于食材、器具以及厨师一道的敬畏;二是想要烧出一口好菜,让他人吃上可口的食物,展露会心的笑容,以此真正享受着做菜的乐趣。
由此可见,煮面和做菜一样,其根本都在于两个“人”——即所谓“做饭的人”与“吃饭的人”。做饭的人是否用心,吃饭的人是否吃得开心,这天平两端的统一,才是维系一碗面,一道菜,甚至厨艺优秀与否的根本标准。
由此更可以推出,我们民间所谓大厨,国际所谓高级厨师,其实根本不用踏入何种餐厅,高级酒店去找寻,他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家里面。
厨师
在此暂且引入些许往事作为例证:
还记得那是十多年前了,那个时候我在读小学,老家离学校有好几公里的路程,常常是早上六点十分爬起床,匆匆刨几口饭,就背上沉重的书包冒着晨露,披星戴月地往学校赶。
那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走得我们一群孩子十分匆忙、急促又忐忑,生怕赶不上早自习,且抹黑行路,安全更不好保证。虽说有手电筒,但那个年代水泥马路还未修建,一路上常有竹林和草丛,难保没有蛇鼠等毒虫的侵害。
于是便在街上租了房子,由奶奶独自照看我和哥哥两个人。十多年前家住农村的娃大多体会过经济拮据的景况,且多数父母又在外地打工,爷爷奶奶下地种田一年更难有多少营收。所以家里的饭菜总是清汤寡水,常常是一碟土豆,白菜,豆荚便就着吃好几顿。
将酱油与粥或者干饭混淆起来,品尝其中的咸味,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得到的味蕾刺激。除此之外,最为好吃的便是面条,而面条之中,又属泡面的口感为最佳。一两块的价格,三四分钟的时间,那鲜嫩的、酸甜滋味的享受,就足以令七八岁的孩子憧憬整个童年。
奶奶买了一整箱的泡面,放在租房的角落里面。我和哥哥每每眼馋地盯着它,哪怕一袋也好,趁奶奶不在家,偷偷猫出一袋来,也不必用开水浸泡,只将它放在手中揉碎,倒入调料包,最后一大口含入嘴中咀嚼,咸咸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已称得上是人间美味了。
然而口舌之欲难免屈服于棍棒毒打的恐惧之下。只在每个寒冷的上学的早上,奶奶独自早起,为我和哥哥煮上两碗热腾腾的泡面,那是我和哥哥最快乐的时光。
坐在桌前的我心情忐忑又矛盾,既想快点品尝这难得的美味,又不想迅速地将其享用完毕,以至于每次都恋恋不舍地用筷子将配料和碎面挑出吃尽,再满满喝上几口酸汤,才肯去上学读书。
我想至今对于泡面难以忘怀的原因,不外乎有着这一层遥远的记忆与情愫在其内,时至近几年,我虽吃过各地各家煮的泡面,味道日新月异却又陌生,吃不出半点熟悉的滋味。
我想这滋味确乎是走进了时间,随着记忆定格在了某一刻,只能回想,不可回味。